第161章 朝议

李爵府第,庭深院广,门楼高耸,大门立有一对石狮。

两个甲士肃立,身披甲衣,腰佩长刀,此时,正是黎明前的时刻,而这两个甲士却巡查不动。

五更中,就是清晨四点,城中宵禁就开了,外城入门,还需要到三刻,但是城内居住的人,已经早早起来打算,到处有骡车和手推车。

而此时,鸡声也此起彼落,此时,方信自李睿身上醒来,他现在投影,只能有一处,因此领悟玄机后,立刻从夏语冰的那个位面撤离,反而投影至这里。

这里本来就有功德体,连接上非常容易,因此片刻之后,记忆就消化了,方信眯着眼睛一笑,才起身,有些动静,就听见外面低声说着:“老爷,您醒了?”

说着,门就开了,一支蜡烛点了上来。

方信扫过一眼,只见得一个俏丽的丫鬟,才穿着单薄的内裙,似是才从床上起来,不过双丫髻已经缤上了两朵珠花环,年大概十五六岁,身材已经发育完成,瓜子脸,明眸皓齿,甚至是可爱。

她点的蜡烛,都是大烛,那丫鬟一口气点上五根,才肯罢休,顿时烛光照耀,方信随口说着:“紫沙?现在几时了?”

“老爷,现在才四更呢!”紫沙回答着,她上前大方地为他穿衣,毫无矫揉做作:“不过大少爷,已经起来读书了。”

长子李凝文,现都已经十四岁了,而这个身体,也有三十三岁了,是啊,一恍惚之间,就已经十数年了。

不过,这身体也算的是一方大员了。

明文十九年三月,改年号为永安,是永安元年,六月晋为晏阳省南云郡知府,一直到永安七年,当了二任六年知府。

这六年知府,设工程,拦溪筑陂,开出十三万亩良田,吸流民,使郡中汉族,从三万四千户,变成五万二千户。

又严惩那些不听号令的土人,训练三千乡兵,使郡内五十六土司臣服。

再禁械斗、清监狱,境内肃然,赈济灾民,教民养蚕、纺织、种植、养殖……六年工夫,硬是把一个落后郡,变成了一个相当繁荣的郡。

这的确是造福于万民的大事,当地南云郡人,因此非常敬爱。

这事甚至引起了朝廷的注意

秘密记载有之。

“……臣遵旨前往查看,见郡内立以大坝,又以数十条干支渠引之,是以灌溉十万亩,多种水稻,而使其地肥衍……此地士绅百姓,敬之,以公称之,又颇有议,为其上生祠,此事体大,还需请旨办理,望吾皇圣裁……”

祠者,供奉鬼神、祖先、圣贤的庙堂,也就是说,如是有生祠,就等于现世封神,享受百姓香火和供奉,自然有着不可说明的好处。

一般来说,生祠都是立有大德政于民,才得以百姓立之。

朝廷批示,许之南云郡自建一座生祠,并且晋李睿从四品翰林院侍讲学士,这职司撰集文章校理经籍、讲论文史,但是实际上就是明升暗降,一下子就在翰林院中清闲,这一清闲,就整整六年二任翰林院侍讲学士,并且按照正常资历,又晋升一级,为正四品文渊阁学士,但是还属于清贵之职。

功德体到底忍耐得住,六年来兢兢业业,与寂寞为伴,完全不参与朝政,甚有雷霆雨露都是天恩的意思。

而且,并非没有好处,这六年来,一直与清贵文人来往,自是渐渐声名而起,朝野之中,不少学子都读其李氏六书,影响力量在无声地蔓延着。

但是直到如今,却得了机缘,衣服穿好,他就说着:“把圣旨请来,放在案上,还有,请府内诸先生进来。”

丫鬟紫沙顿时肃容,回着话:“是!”

没有过多少时间,先是圣旨放在盘中请了过来,再后,就是一行人进来,到了里面,他们就行礼,称:“主上!”或者称“通达公!”

这也是本世界的一种很典型的情况,对官员来说,三品是关键的一步,达到了,就可称某某公,李睿的字是通达,因此可称通达公。

听了这称呼,方信略略有些苦笑,拱手说着:“蒙皇上恩典,为安昌省巡抚,不过,这可不好当啊!”

说完,又请诸人坐下。

诸人了然于心,接到圣旨已经有三天了,直到现在才召见府内诸人,这个新任的正三品安昌省巡抚,也算是有耐心了。

“是的,主上,这安昌省的确已经糜烂不堪了,安昌王为王,多仿本朝,军政合一,编十二府,十户设一佐,有佐长,百户设一营,有营长一人,千户设一总,有总长一人,万家有一府,设一都督,而沦陷百姓,又设郡县,管理汉民,以作耕作,如今,安昌八郡,只余六弓郡五县了,因此通达公这去,实际只是一郡之令,这朝上衮衮诸公,也真是打算的好。”沈轩冷笑地说着。

沈轩十年前跟随李睿,一直为其重用,在府中资格渐老。

“通达公,十数年下来,安昌王政令军事都丰满,现有精兵八万,都是百战之兵,而朝廷据守三洞关,只有兵三万,并且,这十数年来,朝廷拖在西南泥潭上消耗,已经耗费了二千万两银子,朝廷实在已经举步艰难了,不然,也不会许之主上为巡抚,开幕府,掌全权,自筹兵饷了。”这个说的人,却是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这人却是当年认识的魏南竹女婿张琢,张琢实际上也是大大的人才,可惜考运不佳,到现在都没有考取进士,魏南竹死后,他就也投入了李家。

大楚国政,三司分立,一省行政主官是布政使,而巡抚,顾名思义,就是代表皇帝巡查安抚地方,是以集三司大权于一身,在本朝并非常设,是针对性职官,半钦差的性质。

方信听了,默默地点头,望向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这年轻人蹙眉沉吟地说着:“主上,而且我认为,这安昌王实不可测啊,你看他稳扎稳打,渐渐蚕食,既非急进,又非无为,似意图拖着朝廷啊!”

这句话一说,方信就凛然一惊,知道此子不凡。

大楚立国一百六十年,根基深扎,如安昌王急进,直接威胁到大楚的根本,只怕只能成一时之患,虽可纵横一时,终会被大楚倾灭,虽然大楚也讨不了好——这只是为新主开道而已。

但是现在,他硬着拖着朝廷进行连绵战争,使朝廷年年失血,果然,才十年,朝廷已经抽尽了力量,外强中干,甚至有时连天灾都无法安抚,民心渐乱,气运渐消——这好比一人,虽然才是中年,但是如果不断失血,也会日渐虚弱,直至死亡,能说这话,能想到这点,就已经是国士了,方信深深地望了望姜清柏这人,心中一动,却只是“恩”地一声算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