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二合一)

殷离揉着额角, 试图回忆昏倒前发生了什么,越是冥思苦想,脑海中却只有残缺的画面片段闪现。

那些画面模糊不堪,却都无一例外地满目腥红, 血肉模糊的一片。

他心惊肉跳, 面露惊愕, 那些画面全都是些一闪而过的片段, 毫无逻辑,他根本不明白自己看见的是什么。

唯一知道的,是那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恐惧与悲伤。

还有, 那画面绝对不是他昏迷前看见的,好像十分久远。久到他才十六岁,却仿佛经历了一生似的。

“殿下?”茗瑞看他这幅模样, 疑惑问道。

殷离似乎被这一声唤醒,面容终于恢复了一些血色,看上床榻上的人, 他呼吸下意识都轻了些,缓缓走上前去, 视线不移地看着萧沐,冲茗瑞挥挥手,“你退下吧。”

茗瑞看着他的模样不太放心,“殿下才醒,我还是先请大夫进来给您看看?”

殷离摇摇头,“我没事。”他顿了顿,忽而视线下移, 看见自己的衣衫已经被换掉了, 他心头一个咯噔, 惊疑看向茗瑞,试探问道:“谁给我换的衣衫?”

茗瑞哦了一声,垂着头很是惭愧的模样,“当时我看世子爷伤得那么重,就慌了,没……没注意到……只是看见侍卫们把您抬进来,等我过来看的时候您的衣衫已经换好了。”

殷离松了口气,还好,侍卫应该是指的阿七他们。

他点点头道:“萧沐我来照顾,都退下吧。”

茗瑞虽然不放心殷离的身体,但看他坚持的模样,还是点点头,冲留守的侍从们招招手,全都退出了房间。

殷离看着萧沐,对方正双眼紧闭,唇瓣毫无血色,面色亦如金纸。

他视线下移,落在萧沐的衣襟上,他闭上眼深长地吸了口气,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般,再度伸出手。

纤长的手指撩开松散的里衣衣襟,衣襟向一侧褪去,那纵横交错的道道伤痕便再度呈现在眼前。

玉白如雕塑一般的前胸上,是触目惊心的累累伤痕,像是破损后又被粘合起来的精美瓷器。

他的手指一抖,脑海中纷乱的画面再度出现,像是片片刀刃一般撕扯他的心脏,痛得他呼吸都沉了许多。

他闭上眼,摇摇头试图甩去那些画面。

待心绪平静后,他才再度抬眼看去,侧身在萧沐身旁坐下。

“一定是我太害怕你出事了,才会看见那些。”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将萧沐的衣襟重新叠好。

他伸手抚摸萧沐的干燥的唇瓣,指腹扫过,干涩无比,与他印象中那柔软莹润的唇完全不同。

他视线扫过案几,起身拿过茶盏接了碗水,又取过棉纱布,沾了清水,一点一点擦拭在萧沐的唇上。

干燥的唇瓣浸润了水渍,像是海绵一般迅速吸干了水分,再度干燥起来,殷离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擦拭,可那苍白的唇仍然不见一点血色。像是干涸的沙漠,纱布沾染的那点水不论多少都被彻底吸干。

殷离皱起眉,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厉色,他放下纱布,径直仰头含下一口水,然后轻轻捏住萧沐的下巴,俯身而下。

舌尖轻撬开萧沐的牙关,被口腔温润过的清水缓缓渡去,一点点浸润萧沐干燥的咽喉。

一口水渡完,殷离又接着含过一口。

直到将整碗水喂完,他看着萧沐的唇瓣终于饱满起来,泛起莹润水泽,才终于满意地以指腹摩挲了一下,感受到那熟悉的触感,他的心尖柔软了一瞬,指尖在唇瓣与脸颊之间游移。

门外传了敲门声,“主子。”

殷离拧了一下眉,起身走出门外,还回头轻轻地带上了门,他冲来人招招手,走到一旁,确定声音不会打搅到萧沐,才开口道:“何事?”

阿七看着殷离,不答先问道:“您真没事了吗?”

殷离点头,“我没事。”只是头会时不时地抽痛,但他没说。

阿七才松了口气,继续呈上一封密函,道:“钦天监雨报,说接下来还会有连日暴雨,恐怕还会持续一月有余,各地水位恐还会上涨。”

殷离睨眼接过雨报,冷笑了一声,“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了?”

阿七忧心忡忡看着殷离,虽然不想拿这些事烦殿下,但危急关头,他又不得不说,“这次的洪峰虽然过去了,只怕过几日……”

他说时看一眼紧闭的房门,总不能让萧沐再斩一次黄龙吧?光这一回就差点要了那病秧子的命。

殷离果断道:“你带几个人,连夜把对岸堤坝炸了。”

阿七一惊,“可是……没有旨意,私自炸坝是重罪。”

今日炸坝还能说是因洪峰太强迫不得已,可是眼下风平浪静,虽然都知道还会有洪峰,但毕竟没有来,且谁也不知道下一次的洪峰威力如何,仅仅因为一个可能性就炸坝……

堤坝乃是国之重器,轻易毁不得。

却见殷离目光森然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只需听命。”

“出了事有我担着,萧沐用命保下来的郑家堰,若出了半点闪失,我要你们统统陪葬。”

阿七一怔,他从未见过殷离露出这样狠戾的眼神,仿佛是变了个人。

从前的殿下虽时而斥责他时也会目露寒光,却从未这样阴鸷过,令他一瞬间有些背脊发寒。

他干咽了一下,终于点点头,“是!”

“还有事吗?”

阿七把心一沉,道:“河台还是不肯交出账簿。”

殷离早有所料,不以为意地整理了一下袖沿,“那是他保命的东西,他当然不会轻易拿出来。”

殷离说时看一眼院墙上空,眯起眼,“派人暗中看住他,等时机到了,他自然什么都交了。”

语罢他挥挥手示意影卫退下。

阿七却没有离开,而是迟疑地瞥一眼屋子,小声提醒道:“殿下……这恐怕是唯一能杀了萧沐的机会了。”

在见识到萧沐的强大后,他就知道自己恐怕无力替殷离铲除萧氏,可此时的萧沐毫无还手之力,此刻不动手便再无机会。

尽管他早就察觉到了殷离对萧沐的不一般,亦对萧沐凭一己之力保下大坝的行径由衷敬佩,可为了殿下,为了大渝基业,该说的话他必须要说。

却见一道凌厉目光扫了过来,阿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掐住了咽喉。

他瞪大了眼,艰难发出一声:“殿……下……”

眼前人绝美的面容突然阴沉下来,眸底透着掩饰不去的杀意。

“谁说要杀他?”

殷离目光冰冷,指尖越收越紧,直到阿七几乎窒息,脉搏也越来越弱,眼底流露出绝望与恐惧,殷离才手指一松。

阿七惊慌无比,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本能地大口喘起粗气,并不住地呛咳起来。

殷离一边掏出一块帕子擦手,一边道:“我以为此前说得够清楚了,看来你还是没吸取教训。念在你一向忠心,我不亲手杀你,这便摘了腰牌,自生自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