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无奈了(二更)
凤仪宫内, 贴身伺候的宫女全部都听命跪在寝殿外,殿内炭火烧得温暖如春,屏风阻隔了墙角的耳目, 做工精美的蚕丝被盖在沈如霜的身上,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尽管隔着层层帷幔, 还是能够隐约看到沈如霜的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干裂失色,仿佛忽然间被人抽走了力气似的,与方才在雪地里和阿淮一起撒野的判若两人, 时不时还压抑不住地咳嗽几声,干涩沙哑的声音听得萧凌安攥紧了掌心。
她将手伸到帷幔之外的软垫上,李太医隔着锦帕仔细为她搭脉, 脸色起初还算正常,后来蓦然间花白的眉毛拧在一起,为难地用手抚摸着苍白胡须,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不说话。
满屋子的人都极为紧张, 沈如霜除了身子有些虚弱外其他一切都好,现在忽然间倒下生怕有什么急症,都是急得直冒冷汗,只有沈如霜和玉竹对视一眼, 缓缓地点了点头。
“霜儿如何了?”萧凌安按捺不住地追问道。
李太医神色纠结地瞥了一眼外面的人,玉竹赶忙将那些人遣散, 又把门窗锁得严严实实, 这才回到床榻边听李太医说道:
“皇后娘娘凤体本无大碍,是因为肝火犯肺才会痰中带血, 想来是近日服用的滋补之物过多, 而娘娘又多思多虑才会如此。但是微臣为娘娘诊脉之时还发现体内有一股阴寒之气, 两气相冲才会导致症状如此明显,娘娘也多受罪了。”
此话一出,沈如霜和玉竹皆是脸色微变,抿着唇不出声,仿佛关心的并非只有身体,还有其他别的心思。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阴寒之气呢?”萧凌安凌厉的目光落在李太医身上,将一旁命人抄录每日吃食的簿子递给张太医,问道:
“是否每日的饮食有问题?可有什么需要忌口?”
张太医接过簿子草草看了一眼就放下,苍老的面容泛上几分疑惑不解,缓缓摇头道:
“陛下一早就叮嘱过微臣要好生照看,所以皇后娘娘的食谱是由微臣亲自拟定,并且隔三差五都会有凤仪宫的宫人送到太医院来过目。近日除了补品较多以外就没有什么异样,微臣说奇怪也正是觉得此处不妥,不应该出现阴寒之气。”
萧凌安也察觉不对劲,稍稍思忖后就将目光落在了玉竹身上,微微上挑的凤眸刹那间就满是不可抗拒的探究和逼问,让玉竹看了就不禁打冷颤。
“回陛下,近日天气寒冷,娘娘夜里觉得闷气时常开窗通风,所以......”玉竹目光躲闪地回答着。
还没说完,张太医就率先摆起了手,皱着眉头打断道:“非也,皇后娘娘的阴寒之气郁结体内,不是偶然几天夜里开窗所导致的,若要达到如此地步要长年累月积累才行,微臣以为更像是内服了一些药物或极寒之物。”
闻言,萧凌安眸光一顿,心中慢慢腾起一个猜测的念头,转头瞥了一眼方才说话支支吾吾的玉竹,却恰好和她偷偷打量的目光相触,刹那间就明白了什么,勾唇笑了笑,对李太医道:
“那便罢了,你只要开药调理就好,其他的不必管了。”
李太医隐约知道里面必有缘故,但是在宫中多年也明白生存之道,自然也没有多问,带着小药童就下去开方子了。
屋内一片寂静,沈如霜将伸出把脉的手缩回被窝里,暗暗收紧了五指,故意侧过脸没有看萧凌安的脸色,虚弱地又咳嗽了几声。
待到所有人都走远后,萧凌安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看向玉竹的眸光尽是锋芒和阴沉,威慑之意让她双腿发软,不自觉地“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还未等萧凌安发话就已经心虚起来。
“你若是如实招来,朕可以饶你一命。”萧凌安轻蔑地瞥了她一眼道。
“奴婢......”玉竹欲言又止,趁着萧凌安移开目光的间隙赶忙和沈如霜目光交流着,却看到沈如霜也犹豫不决,咬着干裂的下唇并未给出明确的指示。
“不肯说是吗?”萧凌安冷笑出声,不想理睬地站起身拂去衣衫上沾染的灰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瑟瑟发抖的玉竹,声音森冷果决道:
“不说也无妨,就按照谋害皇后的罪名论处,即刻杖毙。”
说罢,玉竹的眼泪一下子就吓得从眼眶里涌出来,一声声喊着“陛下饶命”,却还是分毫未提及这件事的缘由,听得萧凌安一阵烦躁,挥挥手就让安公公带人把玉竹拖走。
“等等!”
沈如霜猛然间从床榻上坐起来,因为动作太过突然而捂着心口咳嗽了好一阵,听得萧凌安一阵心疼,放缓了脸色坐在床榻边扶着沈如霜,轻柔地将她揽入怀中,使了眼色让安公公退下去。
“陛下,这件事与玉竹无关,都是我的意思。”沈如霜不经意间避开萧凌安的怀抱,往床边的墙壁上挪了挪,顺着心口的气息小声道:
“是我.......让她从宫外弄了些药进来。”
“什么药?”萧凌安隐约觉得不对,宫里再珍贵的药材都任由沈如霜挑选,她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不是给不了的,那就只剩下不肯给的.......
沈如霜紧紧抿着唇瓣,整个人都不愿面对地缩在角落里,故意忽视了萧凌安诧异的目光,
“......是避子的汤药。”玉竹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一说完就将头贴在地上不再敢吱声。
听到这句话,萧凌安的俊容上皆是不可置信,黯淡的眸光甚至有些恍惚,空洞地从玉竹身上掠过,晃荡着落在沈如霜娇小的身躯上,与她久久对视不肯移开目光,仿佛等着她亲口否认。
“陛下不要怪罪玉竹,是我逼着她从宫外弄了这些药来,然后自己胡乱吃的。”沈如霜最是不想看见萧凌安这样意味复杂的目光,敛着眉眼避开,眼神却是没有任何欺瞒,直截了当道:
“既然陛下不愿意给我避子汤,那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只不过终究是人在深宫,与宫外的联络并不多,好不容易也只弄来一个偏方,吃了几日觉得气虚体弱,所以才会多用了些补药......”
话音刚落,萧凌安的凤眸就染上微红,断纹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红血丝,望向沈如霜是盛满了失望和破碎,咬着牙根想要将满腹的气恼和憋闷倾倒在她身上,可薄唇微张后终究没有说出口,只剩下一声自嘲的干笑。
他未曾想到沈如霜会有这个本事,能够从宫外弄来这样的东西。
但是更让他绝望的是,霜儿宁可冒着风险吃这种来路不明的药,宁可不顾及身体胡乱吃着补品,也不愿意顺从他的心意留在身边,给他些许往后日子的希望,同他做一对琴瑟和鸣的寻常夫妻。
难道避子汤对她来说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连她自己的身子都可以不在乎,重要到连性命都可以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