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一】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阿宝倏地立起:“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 这会儿人已经出大门边了。”松烟一知道消息就来报信。

裴珠往后一仰,人软在引枕上,目光不由自主盯住阿宝, 伸手牵住她的袖子:“怎么……怎么办?”

“还是左右谏司?”阿宝心口直跳, 勉强稳住心神,脑中不住转念, “那大房二房的兄长们呢?”

“都被请去了……”凡身有功名的, 俱都请走了, 大房二房只留下妇孺。

好在那几个官差还算客气, 看模样倒并不凶恶。

“是客客气气请出去的,说是问了话, 还送回来。”松烟不敢到裴三夫人那里报信,先来报给少夫人。

这哪能作得准!

方才裴大老爷还让妻子派嬷嬷来训导阿宝,不要过问外头的事,不过片刻, 连裴大老爷也进去了。

“这事, 娘那里是瞒不住的。”阿宝看了眼裴珠,见她脸色煞白,对戥子道,“给七姑娘找件厚斗蓬, 填个暖炉来。”

她想了想又看眼松烟:“着人去把万医婆请来。”这一家子女眷, 个个身上都有些小毛小病的,保不齐就有头晕心疼,得请万医婆来坐镇。

戥子飞快给裴珠裹上斗蓬,荼白点起手炉, 一行人快步往裴三夫人院中去。

才刚走到半路, 遇上了小满, 小满脸上也分不清是泪还是汗,一见阿宝便扑上来:“少夫人,夫人一听见消息就晕了过去!”

阿宝冲她点点头:“已经叫人去请万医婆了。”话不停,脚步也没停,径直往裴三夫人屋中去。

小满怔忡,戥子一把拉住她:“快走。”

阿宝本是打算让裴珠去上房,她自己去大伯母院中打听打听消息。可想到三房只有裴三夫人和珠儿,还是得去看一眼。

裴珠一面走一面喘,勉强才能跟上阿宝的步子,进了上房,陈妈妈正在给裴三夫人嗅鼻烟。

阿宝伸手摸了摸裴三夫人的手,她双手冰凉。

又探手摸她心口,心口是热的,那便是惊急之下厥过去了。

阿宝看这一屋子丫头婆子,个个都惊惶失序,宽慰陈妈妈:“妈妈别急,万医婆已经在路上了,等她到了,先将她请到娘这儿来。”

也不知大房二房那边有没有事。

阿宝确认过裴三夫人只是惊厥,便对裴珠和陈妈妈道:“我去大伯母那儿看看,有什么事会让人来通传。珠儿就在这儿守着娘,一切都仰赖陈妈妈。”

裴珠哪儿使唤得动三房所有人,陈妈妈从小伴着裴三夫人一处长大,三房的事她能拿得住主意。

她说完迈出门去,裴珠赶了两步追上阿宝,将自己颈上斗蓬的带子解开,将还带有余温的斗蓬递给阿宝:“夜里凉。”

阿宝根本不冷,却也接过,忍不住伸手摸摸珠儿的脑袋:“没事。”说完披上斗蓬出了垂花门。

裴珠在风口才刚站了片刻,荼白便小声提点:“姑娘,姨娘那儿是不是我去知会一声?”意思就是将人看牢了,可别这个时候又出来哭丧。

“快去。”裴珠也怕苏姨娘真的哭到正房来。

她可干过两回这样的事,这当口可万不能再惹出什么事。

说完裴珠便转身回房,守在嫡母床前:“陈妈妈,屋里人多了也不通气儿,不如少几个人侍候着,大家伙各司其职,轮番上夜。”

“大厨房那里只怕要水要汤的多,咱们梢间再加个暖炉子。”免得万医婆来了,开了药却没地方煎。

陈妈妈缓过劲来:“是,是,七姑娘说得的是。”

吩咐小丫头在梢间留着炉子,再煎上养心汤,只等裴三夫人醒来。

阿宝刚赶到大房院中,就先听见一片哭声,二伯母带着媳妇孙子也都到大房来了:“这可怎么好?老三到底干了什么事儿?”

家里本无事的,有事那也都是死人生事!

一个裴老太爷,一个裴三爷,可不就是死人生的事端。

阿宝还未进门先听见这一句,她轻抿住唇,脚步不停:“我请了万医婆来,伯娘嫂子们,稍安。”

二伯母宋氏是长辈,不能对阿宝这个隔房的侄儿媳妇说什么,阿宝刚进门,她就住了口。

但二房的嫂子们当得此事,却难似往常那般客气,立起来冲着阿宝问:“六弟妹,这究竟怎么回事?”

“怎么偏偏就非得写诗!”

方才屋里说话的就是宋氏,二房两个儿子都是庶出,庶子媳妇平日里在婆母面前连说话都不敢高声。

此时知道婆母的意思,壮着胆子为难阿宝。

阿宝确实比她们知道的多些,可这也是她派陈长胜去打听的,大房可没对她透露一星半点。

她长眉微蹙,望向二房诸人,目光顿住:“六郎未出生时,公爹就已经在写诗作集了。四嫂要问,不如烧香去问一问。”

裴观就算能回到他刚出生时,也已经拦不住裴三爷写诗了!

徐氏主持着中馈,家里没了男人,便以她为尊:“都住口,这些事连我都不知,六郎媳妇才进门多久?又怎能知晓?”

阿宝进门的时候,裴三爷都死了四年多了,问谁也问不到阿宝去。

徐氏说完冲阿宝点点头:“难为你记着先去请万医婆。”

这一屋子女人,乱的乱哭的哭,徐氏扫过一眼:“你们的要么回去歇着等消息,要么就在这儿等消息。”

打点起精神,让厨房送粥汤来。

阿宝走到大伯母面前:“我有话要对大伯母说。”

徐氏看了眼内室,撇下众人,带阿宝到后面暖阁去,还宽慰她:“这事实怪不着六郎,他爹写的诗文,与他能有什么相干?”

裴观早早就跟着祖父读书,小小年纪又去了国子监求学,裴三爷这个当爹的,反而没有过多的教养他。

“大伯母,我想,想法子看看六郎。”

徐氏一怔:“这怎么能行?你能想什么法子?人进了衙门,哪是咱们说看就能看的?”徐氏一把拉住阿宝的手,“你这孩子,我知道你心急,且宽心,能托请的都已经托请了,有好些是你大伯几十年的朋友。”

“官场上的事儿,咱们不懂,也不能懵着头撞上去是不是?”

“有了信必会报给咱们知道的。”

徐氏为今思量的只有一桩事,要不要写信把四房五房请回来。

想到这个不由叹息,明知老四老五个个都不成事儿,可出了事儿,依旧还得仰赖他们!

阿宝蹙眉望向大伯母,举家女子之中,裴观最敬重的便是她了,可连她都只能干等。

已经知道四房五房靠不住,竟还要写信去请四老爷五老爷回来?

“不能写信!”阿宝反握住大伯母的手,“请他们回来,反而坏事!”要是这二人再去找齐王找太子,不是更将裴家卷进纷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