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那是他们眼瞎
◎林宥顿住了,这说不得啊,说他酸陈逸?说他怕妹妹待陈逸好过自己?◎
林宥磨磨蹭蹭, 午歇后才去黛玉院子里给她送去。
带了棠之桂之捧着盒子,面无表情,黛玉院子里的丫鬟纷纷行礼退避。
丹朱在廊下, 恨不得拔腿就跑,大爷今日格外吓人。
黛玉正在看书, 如今她理家很是顺手,心算又好, 看账也不需旁人,平日里这些事也不怎么占用她的时间了。
林宥有的急, 待他进来, 她才刚起身。
“总这样爱虚礼。”林宥笑她。
“心意心意,若总在心里, 无行动,哥哥如何能得知?”
黛玉笑道, 又亲手给他银签插了蜜瓜来吃。
林宥看着手里的银签子, 叹了口气:“玉儿,我总觉得,我大概要孤独终老了。”
黛玉吓了一跳, 这是发生什么了?哥哥好好的怎么这么悲观?
总不是最近听诵经听多了吧?
面上急了:“哥哥,这话从何说起?”
林宥示意棠之把盒子摆上, 打开。
其中一个盒子里赫然是这种吃水果用的银签子,但顶端花样繁多, 皆是琉璃制成的, 或花朵,或小动物, 或是各种果子模样, 很是精致。
黛玉很喜欢, 正要谢林宥。
林宥恹恹的道:“别谢我,不是我。”
若我有这种细致,就不必愁了。
黛玉瞬间明白是谁给的了,拿着银签子的手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还有呢,那个墨太香了!我闻了都打喷嚏!”林宥肉眼可见的嫌弃。
黛玉闻着却不错,可又不敢说的。
“还有那些扇子,他是不是以为你长了八只手?送那么多!模样也都差不多,真是显摆,以后你可不能让他手里有私房!”
黛玉细看,那扇子原来是一组仕女赏花图,画面是连着的,心里欢喜陈逸的巧心,可见不是随手买来敷衍她的。
又听林宥说的不像话,拿了扇子要打他。
林宥也不躲,阴阳怪气的继续道:
“这都不算什么,你看看这一堆卷筒,是什么东西,居然还封了起来,这是明晃晃的防着我呢!”
黛玉也顾不得羞了,也是不想瞒着林宥的意思,立刻打开了一卷。
里面是一副画卷,没有装裱,就那么薄薄的卷了起来。
打开,果然是画,普通的水墨绘制,似乎是一座寺庙的一角。
林宥一看,这画的是姑苏城的寒山寺啊。
这小子不好好当差,游览去了?
再看画的落款,因公途经寒山寺。
黛玉又打开了旁的,林宥不太好意思看,假装喝茶,道:“他这次是去江南了,应当是金陵,约莫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黛玉不禁道:“这才多少时日?走水路还不能到的呢!”
林宥不情愿的回答:“走的陆路,昼夜兼程,二十日也够了。”
那得多累啊,黛玉心里想,都说为官者如何威风气派,可这办差也是半点不轻松的,若不是习武之人,这样赶路,半条命也没了。
再看其它画卷,都是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地方了,或是一株奇特的树,或是街角的豆花摊子,画的并不精细,可却很有意境。
最难得自然是心意,这样的画可抵千言万语。
林宥掏出信来,酸溜溜的道:“你可知我为何会说自己孤独终老了?我是真没有他这份闲情雅致,不瞒你说,当初去扬州,我差点送一柄匕首给你!”
“哥哥自有哥哥的好处,做什么要比?我还觉得寻常姑娘断然配不上哥哥的。”
林宥还是不太乐意,他想,真是好不容易种的名贵兰花,眼瞅着就要被人一步步连盆端走了。
很想问问黛玉,是他好,还是陈逸那小子好?
可到底忍住了,没犯这个傻气,如今自然是自己好些,日后如何可就不定了。
这么想着,心里更加的心酸,摆摆手,就要走了。
黛玉只以为他在打趣,也没留他,送到廊下就回去拆信了。
信纸只有一张,只说了下那些画的由来,是他白日经过,夜里画的。又问了黛玉安,再无旁的话了。
黛玉看了两遍,又红了脸。
句句端正无冒犯之意,可句句又似有相思意。
黛玉亲自把信锁好,又去看那些画,还有银签子,她最喜欢两只蔷薇花和两只松鼠的。
将这几个拿在手里,轻轻旋转,她嘴角含笑,想了一会,却又一叹。
这样的心思,是独独对自己呢?还是说但凡同他定亲的姑娘,他都会这样精心?
若是当初宏文寺不曾遇见,他又会不会愿意弃旁人家而求娶自己?
若是那日让他遇见的是旁的姑娘,自己于他是不是也就没什么特别之处了?是不是就会考虑不必同她家锦上添花,不如再多一份姻亲的好?
若是,若是他家允许纳妾,他是不是待每个都如此的好?
宝玉便是如此,屋子里的小丫鬟,他都细声细气,待谁都一样的好,府里都知道宝玉说了不算的,说的算的是他房里的姑娘们。
这么想着,黛玉心里竟然酸涩起来,想把银签子等物都收起来,又舍不得,不过是自己胡思乱想,他有什么错呢?
办差那样辛苦还给自己画这些,心意已是明白。
又叹自己的这些想法是无法问出口的,只得又欢喜又酸涩的继续看画。
虽然画的不是名山大川,可画风阔朗,略带锋芒,都说画如其人,可见他心胸开阔,自有丘壑。
再想到他擅骑射,黛玉不禁自责自己拿他同宝玉比较。
宝玉,自是,比不得他的。
这样想着,黛玉脸越发烫了起来。
丫鬟们都有眼力劲,任由黛玉一人坐着看这些东西,也不来打扰的。
到晚间,林宥竟又来了,也不坐,说是消食,想起来有话未说:
“妹妹倒是不必费心给他回信的,如今他在路上,日夜兼程,不定走的哪条路,所以信不好送到。”
“不过妹妹若是十分想回信,也不是没有办法,圣上的旨意八百里加急总能找到他的,我把信给你一块掺进去,也可。”
黛玉这次真的气了,“哥哥何苦这样玩笑,我是那样轻狂不懂事的么?还是那样不尊重的?”
说罢,眼里竟有了泪来,林宥这才慌了。
“妹妹,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那哥哥是哪个意思?”
林宥顿住了,这说不得啊,说他酸陈逸?说他怕妹妹待陈逸好过自己?
妹妹不止要恼,还得笑他心胸狭隘了。
可现在不解释也是不行,只好别扭的说:“我不过是舍不得你,好歹让我适应一阵子,也就好了。”
黛玉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又笑了起来。
“哥哥,玉儿这一生都是你的妹妹,咱们俩是最最至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