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仇恨
雾气渐起, 逐渐覆盖到屋内的每个角落。
而屋子中的几人犹如浑然不知一般,任由那白雾扑面,却毫无反应。
喻永朝端起面前的碗, 垂眸去看那碗中的汤。
婆婆还在一旁催促他:“多喝点汤吧, 外面天寒地冻的。”
这汤里有东西?
婆婆越是催促, 白芨心中就越是肯定这蔬菜汤里有古怪。女孩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 似乎是等待喻永朝去喝汤。
而白芨在心中疯狂祈祷,希望大师兄不要听婆婆的话,喝下碗中的汤。
三双眼睛齐齐地盯着喻永朝手中的碗。
于是喻永朝轻轻放下碗,那碗中的汤随着他的动作洒出来了一点。只见他声音平缓, 显现出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感:“婆婆, 我能不喝吗?”
白芨心底一颤。
喻永朝现在的语气和神情, 倒像是现在的大师兄更多些。
只是她不明白, 大师兄明明是清醒的,为何不去破除白雾离开这里。
他究竟在等什么?
而面对喻永朝此时拒绝的态度, 婆婆一反常态,强硬地夺过他手中的碗, 拿起勺子便往他嘴里灌。
一面灌,一面流着泪:“你就喝了吧……孩子,喝了吧。”
女孩呆坐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喻永朝别过头, 去躲那勺汤。
看着面前婆婆崩溃着流泪的样子,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声音漠然:“婆婆,为什么?”
白芨思忖, 从这里开始可能和过去真实发生的事情不相同。
至少之前大师兄可能没问出这句为什么, 就喝下了这碗下了东西的蔬菜汤。
婆婆却退到白芨面前, 闭目流着泪,把她圈到了自己的怀里。
于是喻永朝就明白了。
他端起碗,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结束吧。”
白色的雾气逐渐显现复又散去。
白芨心中大震,婆婆在汤中下了东西,而大师兄明知道汤里有东西还是选择喝了。
那接下来呢?
思绪逐渐从身体里飘出,白芨飘到空中,以一种上帝视角去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婆婆将囡囡抱在怀里,而喝了蔬菜汤的喻永朝很快就倒在了桌子上。而此时,屋外的木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
来人顶着风雪,推开了门,傲慢地望向屋内的一老一幼:“多谢您的配合。”
那人双目泛着森冷的光,扫了一眼桌上昏睡不醒的喻永朝,挥了挥手:“带走吧。”
身后两位穿着白袍的弟子上前,一左一右架着喻永朝离开了屋子。
白芨浮在空中,看向屋内那人——
此人正是景恒长老!
景恒将视线重新移回屋内的两个凡人身上,一甩袖子,在桌子上放上了两袋灵石:“拿去吧。”
他居高临下地瞅着那婆婆:“你做的很好。此魔物我们寻找了很久,没想到就在眼皮子底下,逃到了山脚处来了。魔物害人,你做的好,这些也是你应得的,够这孩子与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婆婆颤抖着手:“谢谢道长,谢谢道长。要不是道长,恐怕我们祖孙俩还一直被蒙在鼓里,等哪天被这魔物害了也不可知啊……”
原是这样!
既然师兄是躲来此处的话,先前追杀师兄的,也是景恒长老?
是景恒自己的意思,还是玉昆宗的意思?
揣着疑惑,白芨看着漫天的雾气将村子笼罩在内,而自己也隐入了雾气之中。
再次穿过熟悉的雾气通道,这次展现在白芨眼前的是一片分外熟悉的景象。
从高处望下去,身下是一片灵草灵植,只是这高度……
她这次又附身在了什么身上?
如果说几次雾气的出现与消散是其中一个转折点,那么现在应该到了师兄的第二个转折。
只是师兄为何会与玉昆宗扯上关系?
玉昆宗戒律堂内。
少年肩胛处贯穿着铁链,血水从链条处往外淌着,染红了原本破旧的衣服。他闭目皱眉,靠在墙边。
景恒以及一众长老围在少年的身边,神色郑重地商讨着什么。
纵使白芨性子好,看到此情此景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昔日无所不能的大师兄被玉昆宗这帮长老捆在戒律堂,甚至用了刑。当她看见身负重伤、脸色苍白的喻永朝时,心里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结果一开口……
“咕咕咕,咕咕。”
白芨脸色一黑,她这是附身在了玉昆宗的灵鸟身上?
她试着挥动翅膀,将自己转移到离师兄更近的地方。而这次自己的身体似乎是可控的,并不像在女孩身体里无法控制自己。
从人变成鸟,熟悉飞行是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
在白芨数十次从树上栽倒挥不起来翅膀的那一刻起,她想到了刚学御扇时漫天乱窜的自己。
等她终于学会平稳地落到戒律堂外的窗沿上时,戒律堂内的少年早已睁开了双眼。
喻永朝感受到自己的肩胛传来的阵痛,并未作出任何反应。
只是肩胛处的疼还不够,内府处的疼痛才是最要命的。
于是他睁开眼。
面前的景恒以及他的一众老朋友穿着玉昆宗的白袍,显得仙风道骨、气度不凡。他们高居临下,用一种极为熟悉的目光审判着他的“罪过”。
于是他扯开一抹笑:“老东西们。”
万万没想到他还有能再见到他们的一天。
虽然这些年心性变了些,刺骨的仇恨可不是能随着时间就流逝和湮灭掉的。
从他没有抵抗地喝下婆婆递来的那碗汤那刻起,到再睁开眼睛看到那些熟悉的人,喻永朝知道,他被人类出卖了。
内府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感。
而此时,玉昆宗的长老们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人魔杂种,居然修炼了玉昆的心法,面对长辈还出言不逊。
一介杂种,哪里来的狂妄的本钱。
徐白冷眼看着喻永朝,冷冷地一挥手:“你可叫我们好找。”
他追寻到那叛徒的踪迹,等赶到村子时却让那叛徒跑了。好在他还留下个小杂种。只是这杂种到底是随了他,跟个泥鳅一般,很是会躲藏,怎么抓也抓不住。
好在最后在山脚下的村落找到了。
徐白在心里轻哼了一声。身为杂种还想要融入人群,还是太年轻,只需要吓一吓什么都不懂的凡人,三言两语间就能将他供出来。
而此时随着徐白挥出手的动作,三道水柱从他身前挥出,径直打到喻永朝的身上。
水柱扑了他满身,从头到脚。发丝被打湿,不断地往下滴着水珠,而肩胛处的铁链沾了水,一滴一滴渗入骨肉之中。至于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在这刺骨的寒风中格外冰人。
玉昆宗的长老们有灵气护体。
而他被锁链贯穿,使不出任何力量,内府处被生剜的疼痛一阵阵向他袭来,额上的汗珠与水迹混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