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潮湿(6)

这天晚上, 回去路上,他们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说话。走着走着,月亮竟然出现在了天边。说不清是谁先看到的, 因为他们都太专注了。

易思违说:“你出去都要带这么沉的东西吗?”

莫乌莉说:“我是这样的。你送我回去那天,你是不是约了朋友?”

“是以前的同学。我要搬家了,他们来看我。”

“什么时候的同学?”

“小学, 小时候一起参加才艺表演那种。”

“你还参加才艺表演?”

他们说说笑笑,不知不觉, 莫乌莉犯了个错误。她不小心让他送她到了酒店。但是, 倒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她说:“其实……我家房子早就卖掉了。我现在回来就住这。”

易思违一怔, 大概在反省自己竟然没发觉:“没有地方去?”

莫乌莉说:“没事, 这里挺好。过几天我就走了。”

她身体前倾, 伸出手,想把包从他手里接过来。可他没松手。两个人的脸忽然靠近了, 她掀起眼,恰好对上他的眼睛。易思违定定地望着她, 有几秒钟,莫乌莉以为他会接吻。

可他只是低下头, 压低声音说:“早点睡。”

她知道自己红血丝有点多, 莫乌莉很久没睡过好觉。这种小事,她不在乎。可是, 其实,她不想被他发现。

到家以后,易思违发消息给她报备。

手机上, 她问他说:“你搬家要搬到哪里去?”

他说:“大学那边。这里要退租了。”

可以理解, 莫乌莉想, 就像她一样。不管老家还是叔叔婶婶那里都没有待的计划, 所以换城市做根据地很正常。

她说:“是不是要收拾东西?我来帮你吧。”

他一直没回复,莫乌莉没再等,干脆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她在等待界面确认了一下脸,还没卸妆,头发被风吹得蓬蓬的,很漂亮。

莫乌莉上一次恋爱是跟大学同班的男生,名字好像是两个字,她依稀记得,他的鼻梁很高,鼻子很突出。不过很可惜,下面并没有像俗话中说的那么宏伟。

交往第一天,闻京拉着她打了一晚上电话。莫乌莉没什么话想说,困得不行,但还是忍耐到了最后。毕竟她理解,确定亲密关系,人难免会很兴奋。

而现在,易思违接通了。

他把手机搁在桌上,自己在旁边整理东西。从下往上拍是公认的死亡视角,可很难否认,脸牛逼的人是能扛住的。他在超专心地干活,把玻璃制品放进纸箱里,莫乌莉说:“我去帮你好不好?”

“会很辛苦的。”

“没关系。”她说。

易思违准备搬家,莫乌莉去帮他的忙。机缘巧合,才确定关系,他们就发展到了去对方家的流程。

他停下手里的活,拿起手机,这次开始飞速行走,最后坐到沙发前的地板上。易思违终于开始用正常的镜头出现,笑着问:“怎么突然打视频电话过来了?”

“睡觉前想看看你。”说这种话,莫乌莉都不用过脑子,张口即来,再把皮球踢到对方身上,“你不想吗?”

“我每天都看你啊。”

他在镜头前吃香橙,咀嚼时两颊来回鼓起。易思违发来一张截屏,莫乌莉点开,发现是他的锁屏界面。

他的墙纸还是当初那张照片。

莫乌莉觉得易思违有个神奇的地方。他的举止很可爱,可脸帅得有点像人渣,很多事做起来没有不伦不类,恰恰相反,多倍加成。

没有多想,她随便说了句:“易思违,你知道你长得很帅吗?”

水果吃了一半,易思违手里还拿着陶瓷刀,咀嚼突然变慢,越来越慢,他在忍笑,低下头去,消失在镜头里。再出现时,他单手捂着脸,人到了阳台上,没有灯,可还是分辨得出脸红。易思违一直笑,用手背给脸降温。

莫乌莉反倒无话可说,也被逗得想笑:“别装了,你没被人这么说过吗?”

他说:“被说过,但你没有说过。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她看到他在操作手机:“你在录音吗?”

“嗯……”他明明承认了,等回过神又狡辩,“不是,没有。”

这一次,她是发自内心笑的:“……真是狗东西。”

易思违忽然问:“平时你身边的人都怎么称呼你呢?”

“什么?”

“你有什么昵称吗?”

理解了他调整称呼的意思,莫乌莉思索了一下:“有人会叫莉莉。你叫名字就好。我喜欢我的名字。”

“嗯……我也喜欢自己的名字。”他们又多了一个共同点,他说,“那你也叫我名字吧。”

到最后,他们的通话没超过半小时。

莫乌莉去帮易思违搬家。她把头发绑起来,穿了更方便行动的衣服,化素颜妆过去。到了易思违家,他也换了装扮,身上穿得很土,头发喷过喷雾,露出额头和单侧耳钉。

他家已经基本清空了,剩下要做的事只有装一些小物件。两个人分了一下工,各自开始忙。

趁易思违去别的房间,莫乌莉拿出他的东西,一件件翻看。很显然,易思违在这里度过了中学时代。翻开第一本,是高中教材,笔记做了不少,看得出这个人不爱用笔记本。第二本是课外书。第三本和之前的材质不同,才拿到手,她就眼前一亮。

是相册。

莫乌莉翻开了。

不是和朋友鬼混的影像记录,难免令她失望。但是,虽然失去了兴趣,手还是不受控地往下翻。

里面有男人女人的旧照片,大概是父母。然后,小时候的易思违出现了。小学生年纪的他骑在外公脖子上,在制表体验的展览做手工,再继续翻,更年幼的他出现了。很小的孩子从洗衣机里探出头,这个场景的照片不止一张,他还换了其他衣服。

钻到那里面去干嘛,莫乌莉觉得好傻。

她正看相片,易思违突然出现在背后。他说:“不要看啦。”

易思违弯腰,把相册拿起来。莫乌莉始终坚信,干坏事被抓包,最重要的一点是要镇定。你不慌就是别人慌,紧张根本没必要。她脸不红心不跳,说:“随便看看而已。为什么?”

他不回答,把相册塞进纸箱,拿过去用胶带封上。

莫乌莉问:“洗手间在哪?”

易思违回头,很快指给她:“那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没有不理她,可莫乌莉还是感觉他在不高兴。她去上厕所。洗手间是见证一个人生活的关键位置。以前,莫乌莉让闻京拍过他们宿舍的洗漱台,要搬家,这里清理过,没什么参考价值。

在那之后,莫乌莉就不再和他搭话。易思违也不说话。

他们一直忙到半夜,易思违问她几次,要不要吃饭,她都拒绝了。莫乌莉是开始做一件事就很难停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