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潮湿(10)

储物柜又小又暗, 外面传来的光线很微弱。易思违敲门无果,最后只好节省力气,掏出手机, 发消息给她,先是一个疑问号,然后是文字:“为什么?”

手机响了, 莫乌莉掏出来,看了一眼, 她没有回复。

锁扣被拨弄回原位, 储物柜的柜门也打开了。易思违站在里面, 不着急出来, 但用手撑住门, 确保它不会又突然关上。

莫乌莉望着他,他也看着莫乌莉。她在等他的第一句话。

易思违笑了, 苦笑着说:“发生什么了?吓死我了。为什么?”

嗯?

莫乌莉遏制着挑眉在内的一系列微表情,尽量微笑。

就这样?

易思违撑着门, 怯生生地张望一周,确认旁边没有别人。他看向她, 保持着笑容说:“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那笑容灿烂过头了。

莫乌莉想, 他在生气。

她也笑了,笑盈盈地故作轻松:“跟你闹着玩而已。”

“嗯……”拉长的音节透漏出揣摩的本意, 仿佛考究无果,易思违转过背,“以后不要这样, 求你了。”

恳求的说辞像撒娇, 可他的表情却很严肃。那张面孔下蓄势待发的是愤怒还是真实?莫乌莉在他身后, 脸上笑着, 装出不安的语气说:“怎么了?你反应好大。”

“没有。”他说。

“……”

“你们去的是这个餐厅吗?”易思违回头,从手机上调餐厅网站给她看,这话题转移得很顺畅。可惜莫乌莉有备而来,没那么容易买账。

她说:“是这家。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不是。”他微笑着看向她,眼睛稍微被遮住了,“思陆肯定说我坏话了吧?”

就这么点反应而已?

莫乌莉跳过这个流程,直奔下一个,她试图诱导他开口:“她说了你们小时候的事。你妈妈一个人照顾你,很不容易。”

“嗯?嗯。是的,所以我要好好读书,找个好工作赚钱报答她。”

“……”

“差不多可以走了。我开车送你回去?”他看了眼时间,径自往回走。

望着他的背影,莫乌莉彻底地沉默不语。

易思违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伪装成从没有受过伤的人类,即便世界上这种人本该少之又少。他不对她敞开心扉,又或者说为了自尊掩饰,维持着神秘和距离感。他不诉苦,不抱怨,不发牢骚,把糟糕的、荒唐的事全部藏得严严实实,不用它们去换取一星半点的同情、关注或者爱,好像不在乎它们,从根本上否定伤痕的存在。

或许有些扭曲,莫乌莉感觉心跳个不停,体温也在上升。

她不相信爱,但是,她第一次清晰地觉得不讨厌。她喜欢这样的。

值班的办公室里有学长自己购置的小型冰箱,易思违弯腰,打开,发现里面有支雪糕。他问莫乌莉要不要,她摇头,他拆开,刚咬一口,还在咀嚼,然后就吐了出来。

包装袋上的日期是一年前,冰淇淋早就过期了。还好没吃,可嘴里却满是变质雪糕的味道。好恶心。令他恶心的只有冰淇淋吗?需要用冷饮镇定的情绪只有不安吗?

莫乌莉突然问:“易思违,这间办公室有监控吗?”

“没——”他没说完。

她朝他走过去,他什么也没做。莫乌莉和他接吻,轻轻啃噬,缓缓厮磨。变质食物的味道在唇齿间推移。易思违停顿了一阵,手悬在空中,然后,按住她的后颈。

她撞到了办公桌和椅子,后背好痛,想先站稳。莫乌莉张口是为了说话,可对他来说,却只是节省撬开的力气。

等一下……

莫乌莉伸出手,下意识去掐他脖颈,虎口扼住喉结的位置,按理说会很难受,可易思违却没退后太多。

不久之前,他称赞她十指修长的手,丝毫没察觉她的特征,只因男性的身体构造原本就与女性不同。对比其起女生,男生的手臂完全不是同一规格。易思违握住她肩膀,轻易得令她发抖。

掐住他脖子的手掌向上,莫乌莉扳正他下颌,确保两人能四目相对。不均匀地喘着气,她说:“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呼吸紊乱,易思违却笑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再次亲吻时,年轻男女的情绪都比刚才更高涨。

腿有点发麻,莫乌莉不想倒下去,只能靠着办公桌,用手环住他脖子,把大部分重量交给他。易思违低着头,把脸埋在她头发里。

他的声音闷闷的,压得很低,沙沙哑哑,落在耳边:“莫乌莉。”

“嗯?”她说。

“你喜欢我吗?”

“哈哈。”莫乌莉忍不住笑了。

“你喜欢我吗?”

“什么呀……”

易思违还在问:“你喜欢我吗?”

为什么一个劲地问?这个人怎么回事?

她好像永远都理解不了他了。不过也没事,男人本来就不是用来理解的,这是常识。

就像在莫乌莉身上,打湿的部位绝不会是眼睛或者心。

夜深人静,两个人走出教学中心。路过教授办公室亮着灯,易思违还去打了个招呼。

学校下学期有培养计划,面对大二、大三学生开放,通过面试,得到教授认可就能进课题组。易思违和教授、研究生学长学姐都来往多,已经提前知道消息。他讲给莫乌莉听,问她说:“你会报名吧?”

“有哪些老师可以跟啊?”

“有几个教授……”他罗列了一些名字。

易思违准备开车。系安全带时,莫乌莉说:“今天还早啊。你搬了新家,朋友去过没有?”

“我在忙学习,最近没叫他们玩。”

最近连香水味都淡很多,耳钉款式也变了,少了些花枝招展的味道。“像个已婚男”——这话是潘朵然说的。

莫乌莉笑着问:“那我今天可以去看看吗?”

他望着她的笑容,微不可查地停顿,回答说:“可是可以。”

他家离莫乌莉家不远,乘地铁有两站路。他们坐电梯上楼,外面都很明亮。

易思违家自己漆过墙,是一种橄榄色,灯不太亮,深色窗帘,地板是木质,看起来还挺特别。

他不好意思地领她转了一圈,看了卧室、自习室、厨房和露台。洗手间装修得很精致。她看到他们一起打包过的东西出现在这个家。

她坐到沙发上,易思违拿蔬果汁出来,又去冰箱取了冰块。他费了好大劲才把冰块拿下来,加到杯子里,装了果汁给她喝。莫乌莉笑他笨手笨脚,但也还是很耐心。果汁倒好了,一口就喝完。

她含住一块冰,用力咬碎。

被冰到的牙齿疼起来,莫乌莉不由得去摸脸。

“怎么了?”他问。

“牙齿。”她把冰块咽下去。

易思违误以为她牙折或是牙结石,凑过来看,然后回头,用湿巾擦了手。他说:“啊。”她迟疑了,勉为其难地张开嘴。为什么他的手总是热不起来?炽热的口腔里,冰冷的指尖掠过。两个人静悄悄地对上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