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朝臣们当场跪下,没有人敢去劝谏暴怒中的帝王,他们知道李妩大胆妄为,却从没预料到,她竟会打掉胎儿!
那可是皇嗣!流着它嘉朝天子血脉的皇子!
她真的是一个女人吗?她真的是一个母亲吗?她怎能如此残忍!
仿佛某种下限被打碎,怎么会有如此疯狂的女人!
身体里的血液陡然冷却,经历之前的暴怒,隋宴骁终于冷静下来,再看李妩时,眼底的恨意怎么也遮掩不住,夹杂着一丝恐惧。
“不会的。”
“朕是天子,怀上皇嗣是她的荣幸。”
隋宴骁死死攥紧双手,艳丽灼目的女人已经变成一条美人蛇,他喉结滚动,嗓音低哑:“李妩,朕知道你听得见,不准打胎!朕不准!”
“否则,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朕也一定将你捉回去,朕要诛你九族!不,十族!”
他并没看到贺清雪惊异的目光,因为离得近,她听见了隋宴骁全部低喃,心神已经被巨大的不甘摄住,为什么?
就算再无知她也知道,李妩在另一个国家,她早就不是隋宴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现在的他根本不能将李妩怎样,再狠绝的威胁也对李妩毫无作用。
为什么他还能这么自信?
旋即,她眨了眨眼,因为他是皇帝啊。
华夏的一切再如何,到现在都没有影子,隋宴骁依旧能高枕无忧的端坐皇位,他还是那个大权独揽的帝王,他有什么可怕的?
贺清雪抿紧嘴唇,菟丝花又如何,只要能攀附上这颗参天大树,她愿意付出一切。
“陛下。”
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轻柔主动地握住隋宴骁的手,一脸娇弱道:“在臣妾心里,您才是整个嘉朝的神。”
她明白,一国之母的地位,尊贵无双的权势,一切都是他赐予自己的。
那什么华夏再繁荣,再开放,李妩回去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做笼中雀有什么不好,她会永拥有这样让人贪恋的权利吗?
李妩皱眉,听到了隋宴骁的话,无论何时,只要她想,系统会忠实的将嘉朝一举一动汇报给她。
灭十族。
叫她想起华夏历史上那位开创先河的皇帝——永乐大帝,靖难之役后,因为名不正言不顺,他逼迫当时的大儒方孝孺写登基诏书,对方宁死不屈,乃至惹怒帝王,在那之前,人类历史上只有灭九族,帝王开创了先河,不仅灭了方孝孺九族,还在屠杀的目录上加上了他的朋友、学生1。
他会做什么?
李妩隐隐猜到一些,可她不会让他实现的,不止如此,她还要让隋宴骁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他不是最看重名声,面子吗?
李妩偏要他身败名裂,一个全天下最自负的男人,被她一脚踹掉,打掉孩子,在全天下人眼皮底下。
李妩忽然十分期待,期待看他无能狂怒的表演!
平坦的肚皮像是被什么催动一样,胎动?才两个月不到的胎儿会胎动吗?
李妩挑眉。
系统立即解释:“才不是!”
“肯定是世界意识!虽然宿主已经回到华夏,可是因为这两个孩子,和嘉朝还有一丝联系,它想靠着孩子笼络你,把你召回去!”
李妩觉得彭校长有句话说的好,化用一下:“回去干什么,继续被它剥削吗?”
“我更倾向于,它开始害怕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它已经用尽手段,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它最后的救命稻草。”
“小妩。”彭莉斟酌着,终于试探着开口:“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李妩温婉一笑:“当然。”
“我早就是个成年人,能为自己做下的决定负责。”
她看出彭莉欲言又止,忽地说道:“彭老师,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京市有什么比较好的医院吗?打胎之前我想先去检查身体,确定日期。”
彭莉连连点头,对她慎重的考虑十分认同:“当然知道,小妩你这个决定很好,你知道吗?建国前,华夏每年因为流产而死的孕妇就有几万人,直到现在,也有不少人因此死去,她们中大部分是因为恶劣的流胎环境,不干净的器具,以及手术前的身体检查,正好下午有时间,我亲自带你去。”
她说着没有一丝羞赧,和人命比起来,所谓的羞赧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妩看得出她真的很担心自己,就算在路上,也在一路科普,甚至引申到了生产上:“解放前华夏妇女死亡,大部分原因是生产。”
“因为某些原因,她们会找接生婆,那些人懂什么药理,凭借的不过是积累几十年的经验,生锈的剪子,不干净的垫子,还有脏乱的环境,百分之四十的产妇会因为产褥热死亡,连新生儿,也会在出生后,因为感染四六九疾病死去……”
“产褥热?”
柳眉愣了一瞬,其实一开始,她并不是爹娘唯一的女儿,在她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嫁人后突然死掉了,她听见那些人惋惜:“妙娘就是命不好啊,嫁了人,孩子也生了,竟然因为一点点发热,就那么去了。”
“可怜她留下的孩子,听说人一去,张家大郎就娶了续弦,后头进门的那位,脾气可不好呢。”
还有阿娘:“刘产婆已经算是好的了,每年都有不少娘子倒在这一关,可是,我家妙娘她一向身体康健,怎么就……去了……是妙娘无福……”
一条人命,在他们嘴里,就这么轻飘飘的没了。
柳眉抓紧绣棚,原来这就是真相,产褥热,她心跳怦怦加速,要去找阿娘,要告诉她们,姐姐是被人害死的!她才不是无福之人!
温柔的江南小镇,忽然多出一道急迫身影,男人投以鄙夷目光,那是什么?柳眉不知道,她第一次抛弃仪态,像一阵风一样跑回家。
麦田村。
农忙间隙,村口的大柳树下绿荫浓郁,平日里,早就响起村人闲谈声,现在,一片死寂,只有聒噪的蝉鸣,磨着人心。
无论生产亦或是没有生产的妇人尽皆惊骇地看着天上。
猛地传来一声惊呼:“原来竟是如此!”
老妪捂住脸恸哭起来,她这个年纪,早就生不了孩子,可是她有孩子,她的孩子便是因为难产死去,血崩!
母子俱亡。
女儿死后连个葬身的地方都没有,她至今不知道女儿扔在何处。
那位母亲嚎啕大哭:“如果我当初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百草只觉得一阵脚底发凉,酷热的夏天,却叫她如坠冰窟。眼前一直蒙着的纱布忽然扯开,她见过三四个怀孕妇人,可活下来的,通常只有她们的孩子。
那些产妇呢?她们都死了。
她们乡下人生产,莫说剪刀,直接找来产婆,黑黢黢的刀刃剖开肚皮,她忽然很庆幸,自己竟然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