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相同的画有很多， 几乎把工具间都摆满了，所以裴静才会挤在门口的地方，裴酥元环顾四周，突然卸下了一身的力气瘫坐在了裴静的脚边。

裴静在说完不知道是好， 异常的安静， 直到裴酥元的肩膀轻轻触碰到她小腿的时候她眼神闪烁了一瞬，偶尔伸出手摸向了裴酥元的头发。

裴酥元涣散的眼神开始聚焦， 可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问什么。

进入这个工具间她满心的疑惑， 可当问出第一个问题的时候， 就什么都不想问了。

她想要的是裴静坚定的告诉她， 告诉她周春夏不是她的另一个妈妈。

但裴静是迷茫的， 可也让她情绪变得失控，她看着满屋的话，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是什么。

画上的三人为什么会那么和谐？

她觉得这画就不该存在啊。

为什么要画呢， 她像是要把画上面的周春夏看穿， 裴静也顺着她看， 视线定格在画上的周春夏的那张脸上， 幽幽的开口喊裴酥元：“小元…”

喊完自己又在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

房间很静， 最扰人的反倒是裴酥元的呼吸声。

调整过呼吸， 裴酥元听清了裴静在嘟囔些什么。

“小元…小夏…小元…小夏…”

反复不停的重复这两个名字，裴酥元从沉默听到平静，又从平静听到爆发。

“不要再说了！！！”

“没有什么小夏，只有我，只有我！”她猩红着眼，拽住裴静椅子用力的晃动了一下， 裴静明显被她吓住， 闭了嘴， 可没一会儿泪水却从眼睛里留了下来。

裴酥元有一瞬的慌张，可很快又变成了愤慨。

“妈妈，你别再喊那个名字了。”

她不再晃动裴静的椅子，也不再跟她怒吼，而是把房间里所以带着周春夏的画都撕的粉碎。

她不是没懦弱过，也不是没害怕过，但孤身一人长大所带她的更多感受是要坚强的生活，是要带着患病的妈妈走向更好的生活，可她有软肋。

裴静就是她的软肋。

她其实心里并不想接受另一个妈妈，她也不想知道是谁。

遇到周春夏的画是偶然，遇到周春夏的人更是偶然。

但她清楚满屋子的画不是偶然。

是裴静故意为之，就算可能是在她意识不清时的行为，但也代表着她心中所想。

她在期盼周春夏，期盼和周春夏一家三口的美满生活，可这些并不是裴酥元想要的。

有妈妈在，她很好。

今天是裴酥元长这么大哭的最难过的一次，裴静发病不认识她，就算是分不清她谁跟她下狠手她也没这么难过。

唯独是周春夏。

“我不管她是谁，我不许你画她！”

画纸一页页的被撕碎，裴静激动的站起身来，但她也只是站起了身，看着裴酥元的行为从难过到释然。

精神状态也恢复如常，反倒是这个时候的裴酥元显得像是个病人。

门外，晏辛听到里面的动静不放心的想要进来，可她只是打开门迈开一只脚，裴酥元就听到裴酥元大声的喊：“出去，晏辛你给我出去。”

她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晏辛脚步一顿，没进去也没退回来，接着她听到裴酥元无力的哽咽道：“晏辛出去，求你出去…”

裴酥元抱着被自己亲手撕碎的画纸蹲在地上，裴静默默流泪，过分安静的看着她，有心想要上前，但此刻的裴酥元防备心极重。

她不愿意让晏辛进来，不知道为什么是有某种怕丢人的心理。

她自己蜷缩在角落，裴静眼神时不时看向她，又看着一地的碎纸，有些不知所措，她蹲下与裴酥元平齐，抬手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头发，动作很轻，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

这是能让裴酥元感受到安逸的行为，裴静深知怎么哄她，她轻声的喊：“小元，妈妈在的。”

裴酥元的状态渐渐好转，只是鼻尖红红的眼里满是委屈，裴静见她不抗拒自己的靠近，伸手把她抱紧怀里，就像像小时候一样的哄她：“小元不怕，妈妈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都在。”

裴酥元吸了吸鼻子，不确定的问：“会吗？”

“会。”

“那你答应我，不要再画了，也不要再想了。”裴酥元哽咽着，把头靠在裴静的肩膀上，也用力的搂紧了她。

其实她对裴静的依赖感不是特深，毕竟裴静不是一个能无时无刻把她照顾的很好的母亲，她从小独立惯了。

反倒是她对裴静有一种记挂的心里，看着她的病日益见好心里很是安慰。

不过另一种的情感在裴静的时好时坏当中根深蒂固，她内心的敏感大多来自于此，甚至是带着神经质的敏感。

寻常时候这种感觉并不显，但在裴静把她以为是谁打她，出口骂她，甚至避而不见赶她出门的时候她会怨。

从前怨那个不知道是母亲还是父亲的人。

她有猜测的，自己长的会是像那个人，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她还真的挺像的，尤其是小时候。

反倒是现在的她不太像，但裴静太了解她和她了，某一个神态的相似就让裴静陷入痛苦当中，也会让裴酥元进入痛苦。

“妈妈…”裴酥元的头埋在裴静的怀栗喊着她，完全看不到裴静是什么样的神态。

但让她意外的是，裴静很安静的嗯了一声，一只手不住的摸着她的后背缓解她的情绪，就在她还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裴静突然开口：“小元，妈妈真的不记得了。”

说话的同时，还有裴静痛苦的摇头。

裴酥元看着她发怔，后知后觉自己刚实在是对她太凶了，她挺直了腰板，把裴静给搂紧怀里安慰她：“妈妈，对不起，我刚刚对你，实在是太凶了。”

裴静摇头，而且她眼神清明了许多，虽然没记起自己为什么会画那幅画，但却记起了裴酥元年少的一些事情，她摸着裴酥元的脸，语气轻柔，眼神小心翼翼的说着：“不画了，妈妈不画了。”

“妈妈…”裴酥元意识到了什么，抬眼看裴静，仿佛像是从未见过的人一样让她愣住。

前段时间裴静虽然恢复了很多，但眼底总有些迷茫和天真在，她试图忘记过去的一切，以简单的方式生活，裴酥元一时间拿不准是自己，还是那个周春夏让她的妈妈彻底清醒了过来。

虽然，她记不起些什么，但那都不是很重要。

裴静抿着唇不说话，半响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拍拍裴酥元的头说道：“小元不要害怕。”

这一句话让裴酥元的眼泪却留的更凶了一些。

她没再问关于周春夏的事，裴静也绝口不提，两人安安静静的把工具间收拾好，一团团的碎纸扔进垃圾桶了，然后裴静让裴酥元把晏辛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