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旧闻

书房门口站半天,俞锐拧着眉心,抬起左手又落下,已经重复了第不知道多少次。

他烦躁地抓了下头发,刚要叩门,顾翌安从里面出来,看他一眼,直接绕开他去卧室。

俞锐透过门缝往里看。

衣柜门打开,顾翌安从里面抱了一床被子出来,很快又往书房这边走。

俞锐一愣,猛然想起大学那回脱臼,他连着坐了一整个冬天的冷板凳。

难不成这回要一整个冬天都分房睡?

那可比坐冷板凳难受多了!

他跟在顾翌安后面进屋,眼看顾翌安把被子放书桌,转身又去放沙发床。

“不是翌哥——”脚步一挪,俞锐拦在前面,“你这是要跟我分床睡啊?”

顾翌安垂眼看他。

“别了吧...”俞锐伸手去拉顾翌安的衣袖,顾翌安侧开胳膊,没让他碰。

屋里呆半天,气是一点没消,顾翌安脸色依旧难看,连眼神都是冷硬的。

他鼻梁很挺,五官也偏硬朗,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清冷,生气时眉宇低沉,下颔线也绷起来,凌厉感和压迫感就更强。

四目相对,俞锐被顾翌安盯久了,根本就扛不住,下意识撇开视线。

左手垂落,俞锐解释说:“这事儿真不是我故意的,我只是想跟他单独说两句话,没想怎么样,也没想到对方会动手...”

“没想到?”顾翌安嗓音冷到极限,“有没有危险你预判不到?你是第一天当大夫?还是当我第一天认识你,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俞锐卡住了。

俩人沉默地僵持,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心尖上放着的人,俞锐一个眼神动作,顾翌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比俞锐自己还要清楚。

顾翌安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

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会如此压不住火,如此生气又后怕。

半天没出声,顾翌安转身要走,俞锐连忙叫住他:“翌哥——”

顾翌安停在书房门口。

沉吟一声,俞锐说:“我当时的确思虑不周,可我真的也只是想跟对方聊两句,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气我没告诉你,也气我独自一人去冒险。”

他站在背后,既坦诚又固执:“可哪怕危险只有千分之一,我也不能带你去,我不能也做不到,你要是出事,那会要我的命。”

“我出事会要你的命,”顾翌安转过身,当即一声冷笑,“你出事就不会要我的命了是么?”

避开顾翌安灼热的视线,俞锐没答。

渐渐地,顾翌安呼吸都变沉了,眉头也皱得极深。

“俞锐——”顾翌安叫出他名字。

俞锐这才抬起眼。

卸下所有情绪,顾翌安脸上此刻只有平静,以及深深的无力:“你有没有想过,在你每次毫不犹豫把我推开的时候,我会是什么感受?”

俞锐心头一紧,沉默了。

半晌,顾翌安转身往大门走。

领导还在科里视察工作,顾翌安当时一听俞锐出事,匆忙跟苏主任打了声招呼就走了,这会儿还得赶回去。

俞锐依旧定在书房。

他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来来回回,最后一声关门,所有响动瞬间消失。

巨大的空虚感紧随其后,砸落下来,俞锐仰头闭上眼。

八院的保卫科反应很迅速,大门口聚众闹事的那几个,很快就被控制住,直接送去了派出所。

与此同时,那段被恶意剪辑过的视频在网络上快速传播,甚至还有各大营销号转发,持续引导舆论发酵。

不到半天,八院医生打人事件传得沸沸扬扬,还一度登上热门新闻。

钟烨解决完医闹,又立马赶到保卫科调取监控。

没过多久,陈放和顾翌安也来了。

事发地点在监控死角,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并没有拍到任何有用的画面。

就在他们愁眉不展的时候,有同事过来,说他停在旁边的私家车都装着行车记录仪。

还不止一辆,周围好几辆车都转了,各个角度都有,拍得还很清晰。

通过这些视频,不仅能看出是对方先从背后偷袭,还能拼接出整个事情经过,证明俞锐始终都在躲闪避让,并没有主动出手。

视频来回播放,不停地减速又快进,顾翌安眉头皱得死死地,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全程没说话。

陈放脸色也很差,越看越上头,火气直蹿脑门儿,愣是没忍住骂了好几声脏话。

他指着画面里的那人,愤愤道:“就凭师弟的身手,若不是顾及在医院,他这样儿的,再来五个都不够给师弟揍的。”

钟烨对着电脑还在一帧帧地看视频,目不转睛说:“这只能说明他脑子还算清醒,真要是跟病人家属动手,我们就算有理也说不清。”

最近几年,无论地方小医院,还是各类省会一线三甲,医闹事件频有发生。

不过八院在钟烨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之下,处理这类纠纷倒是游刃有余。

只要不是医院方面的责任,他态度向来强势,眼里从不揉沙子。

哪怕是被投诉到上级,或者起诉到法院,他也绝对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院里矜矜业业的医护人员寒心。

视频整理出来后,八院立刻对外发布公告,不仅对9床病人的情况作出解释,还强烈谴责家属暴力伤医,集结医闹干扰医院正常运行。

与此同时,公告里还说,院方已将全部证据交由警方,并郑重表示,八院对此类恶劣行径绝不姑息。

到了下午,陆续好几辆警车一路警笛长鸣过来,直接把9床那几个依旧守在医院门口大吵大闹的儿子媳妇,还有其他几个亲人家属,一块儿打包拉去了派出所。

没过多久,警方也发出公告,间接佐证了八院的说法。

从事情发生到处理结束,短短不到一天,整件事如同一场荒诞的闹剧,快速落幕且趋于平静。

外边熄火了,家里那股火还烧着。

晚上睡觉,顾翌安还真就搬去书房。

俞锐来回在门口晃悠好几趟,顾翌安理都没理他,该看书看书,该睡觉睡觉。

他倒是想跟到书房睡,可沙发床挤不下俩个人,何况俞锐肩膀还受伤,顾翌安就不可能同意。

而且态度很明显,顾翌安之所以跟他冷战,就是没打算让这事儿轻轻松松地揭过去。

无计可施,更不敢硬碰硬。

没办法,俞锐最后只能独自回屋,躺他的冷板床。

他肩膀只是脱臼倒不算多严重。

但软组织有挫伤,肩膀到胳膊肿大好几圈,固定带闷着又痒又难受,搞得他前半宿只能平躺着属羊消解疼痛,基本就没怎么睡着。

好不容易蓄起来点睡意,翻个身还拉扯到右肩,疼得他立马清醒过来,还下意识地喊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