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Chapter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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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长野县长野市

下雨了。

一道刺目的闪电从天边降下, 转瞬即逝的白光将被夜幕笼罩的街区照亮;

狂风肆意席卷着陈旧的柏油路,绿化带上的乔木化作了摇曳树影,枝叶互相摩挲着发出窸窣声响, 却又被姗姗来迟的灌耳雷音遮蔽——

轰隆!!!

外界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窗扉, 玻璃上的雨水积累汇聚,最终化作一线长流, 重新归于泥土。

而那间门牌上镌刻着“今泉”二字的宅邸,竟在这一夜,久违地亮起了灯。

这栋屋房常年无人居住, 也许只有街巷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才知晓这房子里原本的一家三口究竟历经了何等不幸。

二十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尽管宅邸被刻意保养过, 墙壁洁净、草丛平整, 但那阵萧瑟与孤寂感却挥之不去,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悲戚的过往。

“吱呀——”

伴随着金属生锈的响声,一道陈旧的房门被轻轻开启。

拥有琥珀色眼眸的高瘦青年, 推开了这栋宅邸里的儿童房。

房间的墙壁粉刷着浅蓝色的涂料, 窗边的书架放置着一排手办, 是二十多年前电视TV里最流行的超级英雄。学习桌前的墙壁上挂着数不胜数的奖状,还有几张略微泛黄的静物素描, 一切都保留着他幼时的样貌。

川江熏迈着大步, 走向了靠在墙角的儿童床。

儿童卧床的长度, 早已无法容纳一名成年男子入睡。但他的目的不在于此, 而是床下——

青年半跪在地板上, 伸臂探入床底的镂空处, 很快便从中翻出一个纸壳箱。

纸壳箱上落满了灰尘, 甚至结着少许蛛网。

他拿起一旁的废纸扫开污垢,随后将箱子迅速开启。

预计两个小时后,他将会用莎朗寄送来的通行卡,走进那处深埋于长野地底的研究所。但若要想在研究所中畅通无阻,拥有足以与乌丸莲耶匹敌的力量,那么他就还需要那三份早已准备好的代码——

弹窗将这些代码命名为[Lock],自如其名,它的作用是为了“将乌鸦封锁在牢笼之中”。

毕竟只有数据,才能禁锢数据。

第一份代码编写在二十二年前。

地点在浅森川海滩,他拿走了山下井的光盘,就地利用了那层办公楼的电脑开始编写起代码。而这份代码兜兜转转,在数十年后,将会被山下井亲自存储在公司总部的电脑里。

而在四年前黑衣组织的某次行动中,这份文件,被尚未获得代号的川江熏,亲手带回了公安。

第二份代码也编写在二十二年前。

不过距离第一次编写,相隔了两个多月。得到第二份代码的男人,在那年的10月25日穿着一身洁白的西服,捧着一束百合花走进了墓园。

一切亦如记忆,他在墓园中见到了只有八岁的“今泉昇”。

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约定。但这却是一场如约而至的、宿命般的相逢。

迎着午后的灿阳,男人将那束白花摆放在墓碑旁。

他看向神情懵懂的男孩,直言道:“我是来见你的,今泉君。”

“接下来,我要赠予你一样东西。它非常重要,关乎着这个世界的归宿。在未来的某一日,你一定会用到它。”

话音落下,他将那个存储着庞大数据的U盘,小心翼翼地塞进了男孩的口袋。

随后男人轻垂眼帘,同黑发灰眸的冷淡男孩沉缓开口: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另外……谢谢你,今泉君。”

在男孩似懂非懂的注视下,他缓慢地抬起手掌,轻抚在那头松软的乌发上。

他触碰到的,不仅是温暖的体温。

而是一捧让他胸中的火焰燃烧更胜的柴薪。

谢谢你,今泉君。

谢谢你让我寻找到——我的真实、我的存在、还有我的意义。

……

而第三份代码,完成在今年。

或者再准确些说,是完成在上个月。

“川江熏”被安置在安全屋中,但他和弹窗当然不会容忍这副身躯就一直这么放着浪费。

索性弹窗就借用了“川江熏”的身体,整日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硬是把自己活成了当代智能斯塔克管家。期间弹窗还从赤井秀一的手中借用光盘,从中汲取了不少灵感。

结果是,虽然设备不佳,还总被弹窗冷嘲热讽,但最后一份代码还是完成在它骂骂咧咧的狂怒声中。

川江熏翻找纸壳箱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他望着手中那枚蒙着灰的U盘,拇指扫过覆在上方的尘灰,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道清浅弧度。

他记得,有个怪异的男人送了他一份意义不明的“礼物”。

他同样也记得,自己是怀揣着何等心情,才将这枚U盘,放入了“另一个自己”的衣兜。

为了完成这份代码,他穿梭于过去与现在,作为时光旅行者披星戴月、前后耗费了四十年余年。而弹窗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则忍辱负重地在现世漂泊,就此蛰伏了十个世纪。

诚如弹窗带他回溯过去,在他离开研究所的第一天——

它告诉他: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

【找到真相,布局未来。】

终于……

他将手伸向口袋,翻出了另外的两枚U盘。

三份U盘被他高高举起,映照在吊顶的灯光下,平滑的金属表层流动起耀眼的光辉。

——[Lock]代码在今天,终于彻底完整了。

川江熏站起身,将三枚小型U盘穿过一条坚固的锁骨链。

随后,这条特别的锁骨链被他系在自己的脖颈上,U盘收进领口,隐藏在那身单薄的衣衫下。

今泉宅的灯光灭了。

这栋屋子仅剩的主人来去匆匆,而周遭的街坊无人注意这间屋子是何时亮起的,又是何时黯淡的。

亦如无人知晓这名青年曾受过多少的创伤,又流过多少血泪;

而那在无边黑夜里彷徨呐喊的灵魂,被反复打碎、重新拼合,无人知晓它如今变得多么坚固、又多么不堪。

妄图冲破黑夜的光,总会在一次次冲击下,消散成零星的碎片。

但好在这缕光足够坚韧。

他还会继续向前。

……

川江熏出了门,将院落重新锁好。

他撑着伞伫立在雨中,但没在今泉宅的门前等上太久。

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便听到街道的另一头,传来了无法被雨水遮盖的引擎嗡鸣。

一台如张扬如火的红色野马GT500,不偏不倚地停泊在他的身前。

贴着黑色玻璃纸的车窗降下,一名戴着冷帽的男子朝他扬了扬下颏,简洁道:“上车。”

川江熏收起雨伞,一言不发地坐进了后车厢。

打开车门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后车座里,坐着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