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殿下!”曹正卿看到晋王,眼泪就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晋王也很意外,连忙起身扶起他:“曹长史,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

先是东躲西藏,后来又在海上晕了半个多月的船,曹正卿已经瘦得形销骨立,两只眼窝深陷,松弛的面皮扣在脸上,堆积成一层褶皱,看起来颇有些吓人。

要不是晋王对他极为熟悉,只怕都认不出他来。

曹正卿眼泪一个劲儿地流:“殿下,此事说来话长。”

晋王将他扶他椅子上:“长史先坐下喝杯茶再慢慢说,不着急。”

曹正卿坐下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咬牙切齿地说:“殿下,您被骗了,南越那地方不对劲儿!”

晋王这两年忙着斗太子,斗钱家斗皇后,对南越的关注并不多,毕竟那等偏远之地,并不要紧,更何况,南越还有一些掌握在他手中。

但看曹正卿如今这副样子,晋王大感意外:“长史,发生了何事?”

曹正卿语出惊人:“殿下,臣怀疑平王……太子根本就没在海上出事,咱们都被他给骗了!”

“此话怎讲,长史可有证据?”晋王微微前倾,死死盯着他。老七出事有礼部的官员和随船的侍卫作证,这事应做不得假才是。

曹正卿摇摇头说:“臣没有实际的证据,但臣在南越发现了一些反常。殿下可知南越的物价?一斤大米,只需六文钱。”

“这么便宜,不是说物价大幅度上涨了吗?”晋王这等尊贵人,自是不知米价几何,但这两年物价上涨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曹正卿竖起了三根手指头道:“微臣进城在街上问过了,松州米价十七文一斤,是南越的近三倍。”

即便各地的物价有所差异,可都不是灾区、战乱地区,不至于差这么多才是。

“怎会差这么多?若是从南越买粮再买到江南,岂不是稳赚不赔?”晋王当即想到了这点。他有意培养自己的势力,首要筹备的就是粮食,若能低价从南越购得粮食非常划算。

曹正卿苦笑:“殿下,南越现在流通的都是旧铜钱,与新铜钱的兑换比例为二比一。”

这样一算,若换成新铜钱,加上来往的运费等,价格也不会差太远。

“怎么还在使用旧铜钱?”晋王大感意外。

曹正卿无奈地说:“是啊,即便是南越偏远,可新铜钱已推行两年之久,不可能还没波及到南越,但就这么巧,南越没人使用新铜钱。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刘记商行拒收新铜钱,而且还公开以二比一的比例兑换新旧铜钱,帮助来往商旅兑换铜钱,进行买卖。”

“这事不光是在广州、高州等沿海行商颇多的城池,在贺州也一样。殿下,单是一个刘记商行,绝不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其背后肯定还有人。而能整合南越数州的人,只怕非那位失踪的太子莫属!”

州与州之间都是平级,大家都是知府,彼此之间可不会买账,上头必须还有一个人,一个比他们都高的人才行。

但若是如此,那陈怀义师徒还能信吗?

可最近这几次,若非陈怀义出谋划策,他只怕还关在牢房中!

晋王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万般谋划,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他坐回椅子上,紧抿着唇问:“还有其他的吗?”

曹正卿点头:“还有,殿下,臣发现一直有人在盯着臣,自臣去南越便开始,一盯便是好几年。臣这等发配之人,官微言轻,除了南越的地方势力,谁会盯着臣呢?”

晋王颔首,确实,官员也不会煞费苦心派人盯着曹正卿,怕是只有他那个好弟弟了。

曹正卿深吸了一口气,又从袖中取出一卷册子递给晋王:“殿下,这是去年冬到今年,微臣在茶楼酒肆,各处道听途说打探到的消息,真实性有待考证,请殿下过目。”

晋王翻开,这里面记载的信息极为散乱,但包罗万象,有谁家在广州做买卖赚了钱的,有哪个邻居举家搬去了广州,给刘记做事,已经买了好几亩地,还有谁去盐场干活,夸里面待遇好的,亲戚都找对方,想跟着去……

这些虽琐碎,但却透露着南越百姓的生活相对比较富足安详。

大景这十年,各种天灾人祸不断,南越也是大景的一部分,不可能独善其身。旁的不提,就是苛捐杂税都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但曹正卿所记载的却完全不是这样,虽算不得世外桃源,但也是难得的安宁之地了。

“贺州是什么样子的?”晋王问道。

曹正卿这个很熟悉,如实道:“回殿下,自臣去的这几年,贺州变化不大,但人口稳步增加,官府鼓励百姓垦荒种田,颇有些成效。还有,官府招募过两次兵员,而且入伍之后,后来似乎就没这些人的消息了。”

这消息并没有太大的用。

曹正卿在偏远的贺州,并没有在南越的中心广州以及临近地区,又被人盯着,所知实在是有限。

但晋王心里既已有了怀疑,自有办法求证,他微笑着对曹正卿说:“曹长史辛苦了,先去更衣用膳休息,想起什么,咱们明日再谈。”

“是,殿下。”曹正卿退了下去。

晋王叫来侍从,让其去松州城里打听,凡是去过南越的商旅,或是与刘记有过交易的商人都叫到府中,他要一个一个的问话。

下午,就有商旅陆续被带到了府中。

晋王端坐于堂前,让人将这些商旅一个一个叫进来问话。

问的都是他们在南越的见闻,做买卖的情况等等,问到晋王感兴趣的地方,他还会再三追问,若是答得令他满意,走的时候还会让人给一两银子的赏银。

越是打听,晋王越是心惊。

这些人心目中的南越物产丰富,纪法严明,商业环境良好,百姓安居乐业,广州城内的百姓较之松州的普通居民过得也不差。

而刘记更是一个庞然大物,成为整个南越的商业标杆和旗帜,其经济生活影响着南越的方方面面,是南越最大的糖商、盐商、布商、瓷商、纸商和粮商。

可问刘记的出处却没人讲得清楚,再问刘记的东家刘七公子,那么多人,见过的却没几个。

只有一个十来年前就开始在南越和江南之间经商的小商人有些印象:“刘七公子,小人大概是八年前见过,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白面少年郎,很是俊俏,引得不少姑娘都看他。他豁达随性,最喜去广安楼吃饭,然后到斜对面的茶楼吃茶听戏,有时候一坐就是半天,当时不少人见过刘七公子。”

“后来,大概过了两三年还是多久,具体时间小人也记不清了,反正随着刘记的规模越来越大后,刘七公子也不怎么露面了,就连他最喜爱的广安楼都不去了,弄得广安楼的大厨还抱怨了好久,怀疑是自己做的菜不合客人的胃口,因此刘七公子都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