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手疼吗
打了周韶珠
瑜珠在家中一连提心吊胆了三日, 直至第三日结束,依旧没有官差找上门来,她才终于能够安心一点。
贵妃兄长流放途中遭遇埋伏刺杀一事, 近几日在京中已是传的沸沸扬扬, 但凡有点门路的人家, 几乎已经全部都有所耳闻。
瑜珠便是在这些人的口中,得知自己那一箭, 当真是射中了的。
而且是正中褚长势的脑门, 当场便叫他争着眼睛死了。
所有人都在猜测,究竟是谁培养出来的心狠手辣的杀手, 才能做到如此精准, 一击必中,而瑜珠在家中, 每日除了看书便是练字, 看着屋中曾经买回来练手的弓箭,一次也不敢再提起过。
第四日, 她终于打算不再继续窝在家中, 一大早便提着自己新做好的糕点,去了趟鲁国公府。
沈何云近几日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事头疼,一大早的, 脸色便不是很好, 瑜珠想问,但又不知道从哪开始问。
“你还没收到消息吧?”不想倒是沈何云先开口了, “周家的老夫人,昨日夜里去了。”
瑜珠想说的话彻底噎在喉咙口。
上回听到她的消息, 还是说她只剩一口气, 每日都凭着点参汤吊着, 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不想今日便是已经去了。
她沉默着,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记忆转回到她初进周家的时候,她伏在老夫人膝前,听她一次又一次地劝自己留下来,一次又一次地要她把周家当作是自己的家;她慈眉善目,言语亲切,知道她受了委屈会为她撑腰,知道她身无分文会为她添置嫁妆,真的像极了记忆中祖母的样子。
可是祖母是不会害她的。
祖母不会置她的名声于不顾,要牺牲她的脸面来全了全家的脸面的。
她有些心酸,曾经自以为愿意在她的榻前为她侍奉一辈子,如今听闻她去了的消息,竟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滴泪,也不再愿意为她流。
“去了也好。”她想了想,终是道,“再活下去,那种流言蜚语,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吧?她生前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脸面,周家的脸面,还有陈家的脸面,如今这些都没了,她活着,倒不如去了来的解脱。”
“倒还真是不怕我骂你大逆不道。”沈何云也终于笑了,吃了几口她送来的糕点,又与她道,“不过我告诉你这些,也不是纯给你添堵的,我是想告诉你,老夫人没了,周家不日便要开始准备举家往外迁了。
他们家祖上是钱塘人,老人的棺椁要运回钱塘,周开呈和周开民两兄弟停职三年,再回来,恐怕就不会是今日这番地位;周明觉虽然不用那么久,但圣上调他去闽州的诏书也已经下来,他若不能在闽州做出一番功绩,想要再回上京,只怕也是难了;还有他们家二房那个孩子,叫周清的,前几年中了进士之后便一直在外放,本来这几年该有机会回上京,但瞧着如今的情况,只怕也是够呛。”
至于剩下的温氏何氏和周池周韶珠等人,自然是跟着丈夫和父亲走。也就是说,周家在上京的这座宅子,马上便会变成一个无人的空壳子了。
想起当年老夫人七十大寿时宾朋满座的盛况,再瞧瞧他们如今的境遇,实在很难不叫人唏嘘一句世事难料。
沈何云问瑜珠:“他们家走了,日后你在上京,便再也不会遇到那些叫你不开心的源头了,你呢,有没有想好日后做些什么?是自己弄点生意做做,还是想再寻一门亲事,嫁户好人家?”
听到嫁户好人家,瑜珠瞬间便露出了一副头疼且敬而远之的态度:“我如今对再嫁,当真是半点兴趣也没有,夫人快别取笑我了。生意倒是有考虑过,如今手头上正有一间铺子,处在闹市正中,足足有三层,我觉得用来做茶坊太亏,便想着,是不是该做些大点的生意,不枉费这么好的地段与铺面。”
“是周渡当初给你的那个?”
瑜珠点点头。
他们和离的时候,周渡给的宅子田庄还有铺面都是上好的地段、上好的占面,不论用来做什么,都是不会亏的。
沈夫人见状,若有所思,瞧着她认真规划着自己的铺面可以用来做什么的样子,终于十分不忍却又不得不与她道:“此番褚长势之事,瑜珠,我想有些事情,我还是得告诉你。”
瑜珠抬起她真切又充满求知欲望的目光。
“你之所以至今未曾被刑部的人找上门,不是你没有露出任何的马脚,而是周明觉在暗中保下了你。”
沈何云知道,当她说出这个真相的时候,瑜珠必定要受一番打击。但这是她的人生,她不应该有所隐瞒,她得叫她知道别人在背后对她的付出,即便那是一个曾经对不起她的人;也得叫她知道,有心之人在背后对她的利用,即便那是一个看似帮了她大忙的人。
她实话实说,道:“我也是昨日才知道,淮安那混小子,明面上是在帮你,实则却是在将你与他设计捆绑在同一条船上,好用来要挟周明觉。刑部近来频频展露头角的那个员外郎,便是他们想要扶持上去的心腹,而周明觉为了你,自觉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否则,他此番当真是有机会留在上京的。”
“什么叫他为了我,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瑜珠不是他们这种常年接触在朝堂政事上的人,乍一听这些话术,是真的不是很能听懂。
但是她足够聪明,懵懵懂懂间,自己便明白了过来。
一个刑部只能有一位尚书,两位侍郎,如今两位侍郎都有人坐着,下面的员外郎想要往上升,便只能拉下来一个。
“陛下原本要他去处理褚长势的事,给他留在上京的机会,他没去?”她问。
沈何云点点头。
“他知道事情是你和淮安干的,他即便是去了,也只会是解决不出任何的问题,所以,不若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向圣上举荐了淮安的人。”
沈淮安的目的达到,便不会再轻易将瑜珠拿出来要挟他。这是他当时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瑜珠蹙着眉心听完全程,虽然知道自己大抵是没事了,但一瞬间的情绪却低落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谁要他自作多情,多管闲事,我宁愿是被关进刑部的大牢,受尽酷罚,也不要承他的半分情。”
她这般喃喃着,与沈夫人告辞,上了马车后,不做更多思索便喊人将车子驶去了周家。
数月不曾回来见过的周府,曾经宾客满堂,络绎不绝,如今却是四处挂着白幡,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她坐在马车上,不曾有下去的举动,只是撩起帘子盯着那扇熟悉又陌生的大门看了许久,终于又放下帘子,吩咐车夫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