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蓉园内

你们只爱你们自己

等到沈淮安彻底收手, 蓉园外的场景已经可以用尸横遍野来形容。

瑜珠同云袅被安置到蓉园内的屋子里,等待他们将外头的一切都清理干净。

浓厚的血腥味顺着风吹来的方向送入到瑜珠的鼻子中,叫她不敢闭眼, 一闭眼, 便满是方才噩梦般的杀戮, 还有那柄差一点就能刺穿她掌心的匕首。

她看着周渡和沈淮安一道从屋外进来,一个一身孝衣, 手臂的伤势还尚未来得及处理, 一个束身的青袍上沾满了干涸的血液,再深的颜色也挡不住浓烈又斑斑点点的红。

她一言不发, 其实一个也不想见。

但周渡的伤是为了救她才受的, 她不能袖手旁观,便问沈淮安这里有无干净的纱布与止血的药。

沈淮安冷哼:“放心, 死不了, 何况你们已经和离,周大人的伤再由你来照顾也不妥当, 不若安排人赶紧送周大人回去, 周大人家中那位表妹,想来,才是如今最适合照顾他的人。”

瑜珠仰起的询问的目光顿住, 原本还泛着点忧愁的神情霎时间平静下来。

是了, 她在京中便早有耳闻,温若涵不顾家中父母的反对, 执意要跟周家到钱塘,想来如今, 也正陪在他们家人身边。

她望着周渡, 正要开口, 却不想周渡先于她一步,道:“我的表妹永远只会是表妹,从不似他人,借着表兄妹的名义,打的是最龌蹉的算盘。”

沈淮安牙尖一酸,只觉自己无端被扣了一顶帽子。

瑜珠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沉默地看了两人一眼,知道他们现下还能斗嘴,那就是精神和身体状况都还好的很,对他们的最后一丝关心与担忧,也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起身,想要离开这里,却被两人敏捷地各上前一步,围困在座椅前。

“不知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的同伙等在钱塘境内,伺机报复,你如今贸然就在外面行走,太危险了,稍后还是随我一道回驿馆吧,那里好歹有大批东宫和北威军的护卫,必不会叫你再出事。”

在这件事上,向来与沈淮安意见相左的周渡,难得也对他表示了一次肯定。

“是,瑜珠,驿馆好歹是太子住的地方,你住在那里,我也能放心些。”

“我需要你放什么心?”

瑜珠只觉自己眼前的这两个男人,一个自以为是,一个自作聪明,不论哪一个站在她的面前,都叫她只能更加心烦意乱。

她闷着一口呼不出的气,用力将他们推开,阔步朝后头的庭院走去。

去庭院,那就不是离开这里。周渡总算能放点心,回头看见云袅还傻站在屋里,道:“还不赶紧跟上少夫人?”

“啊?是。”云袅一时竟没觉得这话有何不对,听着话便拔腿追上了瑜珠。

倒是沈淮安,故意琢磨着道:“少夫人,都和离多少年了,还好意思叫这个词。”

“不论和离多少年,她都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妻子。”瑜珠不在跟前,周渡语气也是淡淡的,似乎根本懒得同沈淮安计较,垂首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势,再抬眸时,便恰好是彰平找来纱布与止血的药粉。

被匕首划破的伤口因为太长时间未有处理,血液已经同衣裳黏在了一起,彰平替他小心地撕扯开那一片带血的衣裳,刹那间,已经凝固的鲜血又再次喷涌淋漓。

他看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拎起纱布正想要往他的伤口上擦,才发现,自己纱布和药粉是拿了,但是,热水忘了烧。

这伤口不用湿的帕子先擦拭干净,倒是不能包扎。

彰平正要赶去厨房再烧一锅热水,抬起脚的功夫,便见瑜珠居然正端着一盆热水回来了。

他举着手中的纱帕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自己就着热水继续,还是直接将伤口.交给瑜珠处理。

周渡适时地咳嗽了一声。

彰平顿时如梦初醒,将帕子扔进端来的热水盆里,道:“少夫人,我想起还有样药膏没拿,少爷的伤口,就麻烦您先处理了。”JG

瑜珠正要拒绝,他却跑得比兔子还快,根本叫她没有一句说话的功夫。

她只能睥了眼坐在她原先位置上的周渡,双手没进刚烧好的温热水中,打算为他拧干帕子。

哪想,帕子很快被人夺走。

沈淮安自己一身的脏污,脸色瞧去却是神采奕奕,边在水盆中拧着帕子,边道:“男女授受不亲,已经和离的人,就不适合再拉拉扯扯,纠缠不清,这里有我就够了,瑜珠,听说蓉园后头的花园不错,你再去逛逛吧,难得来一趟,进了驿馆,可就不容易出来了。”

虽然话不是很好听,但此举正中瑜珠的下怀。她与周渡已经和离,的确不适合再有过多接触。

她与沈淮安叮嘱道:“记得擦拭伤口的时候轻一些。”

“放心,我在军中见过比这严重的多的是。”

沈淮安大手一挥,送走了她,见直至她消失在门廊的最后一刻,周渡的目光也不曾从那方向收回,嗤笑道:“再看两百遍,人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

“那你以为,她会多看你一眼吗?”周渡不客气地问回去,伸手示意他将纱帕交给自己。

他只是伤了一只手臂,另一只手,并不是不能用。

沈淮安如同看透了一般哼笑着,将帕子砸在他的掌心。

“装。”

周渡不说话,只是自己熟练地处理起伤口。

等他将伤口擦拭完,又抹上药,彰平这才探头探脑地回来,恰好赶上帮他缠个纱布,围绕手臂几圈系紧。

沈淮安全程冷眼瞧着,不忘冷嘲热讽道:“周大人一身孝衣出门,染了鲜血回去,倒是也不怕刚过世的老人家忌讳,不会是,今日家中正好摆丧席?”

他素来喜欢说话故意挑狠的说,而今日这,还刚好叫他猜对了。

他见周渡如刀片般锋利的眼神,稍微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当真是在丧席上跑出来的?”

说完,他也不等周渡回答,兀自摇着头对他嘲弄道:“周明觉啊周明觉,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

周渡眉锋微敛:“这是我同她之间的事。”

“可惜如今不是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厅中便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沈淮安道:“打碎的铜镜便没有再和好的道理,日后,我与她之间是我与她,至于她与你么,兴许几年后,你见到她,还需要喊一声北威侯夫人。”

即便他已经在稍微克制地压低嗓音,但仍旧掩盖不了言语中的兴奋与激动。

周渡冰冷的双眸定定地看着他,道:“你给不了她安宁的日子。”

“我如何给不了?”沈淮安的眼中是赤.裸裸的野心,以及毫不掩饰的蓬勃欲望。

周渡望着他,笃定道:“你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