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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珠陪周渡在周家过了一个年节,短短不过四五日,但温氏已经激动的差不多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往他们院子里送。

年初一的时候,家中的女眷们一道上京郊的寺庙中祈福,她全程都陪在瑜珠身边,生怕她上个山也会出什么意外。

初二的时候,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周家的姑母周端阳带着自家丈夫和儿子儿媳还有一对可爱的龙凤胎孙儿一道回了周家,阖家团聚。

温氏抱着萧神远同黎容锦的孩子,爱不释手,一整天都同周端阳在讨论做祖母的经验,想着将来周渡和瑜珠的孩子出生了,她也能好好地做个合格的祖母。

黎容锦拉着瑜珠悄悄到一旁,问:“真的打算就此和解了?”

瑜珠摇了摇头:“周渡已经三年没回家过一个正经的除夕正旦了,这些年,他为我做了不少,我也得适当可怜可怜他。”

“那倒是。”黎容锦点点头。

毕竟往后都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夫妻,互相体谅这种事,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却也不难,全看对方怎么做罢了。

周渡的心意瑜珠如今既已全部知晓,也眼睁睁看着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那她也的确该叫他尝点甜头,不能总吃苦果。

何况,叫他真的同家里闹得太难看,外头骂他不忠不孝的声音也只会越来越多,最终影响的,还是他们夫妻自己的日子。

她打量着瑜珠说大不大,但说小也已经不小的肚子,又问:“郎中能看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了没有?”

瑜珠闻言,垂着温柔娴静的目光也跟着瞧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轻笑道:“没请郎中看过这个,但我和周渡都想的是女孩儿。”

“女孩儿好,家里嫡出的长女,都是极受重视又疼到心尖尖上的。”黎容锦握了握她的手,实打实地替她感到高兴。

她知道,瑜珠对于自己从前在周家的那段时日,依旧是无法真正的释怀,有了女儿,她才可以弥补自己十四岁起便胆战心惊、寄人篱下的遗憾,弥补自己过的并不完整的少女年华。她会把最好的都给女儿,就像是给从前的自己。

她看着瑜珠,倍感欣慰的同时,又多了些欲言又止的神情,面色说不上完全的放松,看上去好似还有话想要同她说,但又不知该怎么与她说。

瑜珠瞧出了猫腻,问她在想什么。

“周池,好像找到了。”黎容锦犹豫道。

萧神远如今正在外放,也是趁着年节才有功夫带她和孩子回上京与父母团聚,而就在他外任地方的渡口,有人说瞧见了周池的身影。

当年他一封书信就离了家,说是要去找陈婳,周家人也不知道陈婳被陈家带回去后,究竟去了什么地方,所以只能派人也赶紧去陈家相问,试图能借此找到周池。

结果,待他们在陈家问到地址,派人追过去之后,那地方早就人去楼空,只剩下几个照顾人的丫鬟婆子,哭着说是前些天有个男人找了过来,把人和孩子全都带走了。

至于带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这些年,周家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他,甚至萧家和黎家两家也因为这层姻亲关系,一直在帮忙,每每是注意到点什么动静,都不忘来周家知会一声,哪怕是只有一丝的可能。

黎容锦又详细说道:“那人说看到的是一家三口,男人怀里抱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女人大着肚子,看着像是快要临盆的样子,前几日正在渡口上了岸,不知要去往哪里,神远已经往下面的各个地方都送了消息,说是找到人,先不要惊动,悄悄跟着。”

自然不能惊动,一惊动,万一人又跑了,那一切又得从头再来。

瑜珠抱紧了手中的汤婆子,神色淡淡:“回来便回来吧,只要不出现在我眼前,那便什么都好说。”

她这辈子,可以原谅周渡,可以原谅周韶珠,可以原谅那些曾经都欺负过她,踩过她一脚的人,甚至可以原谅温氏,原谅周家已经故去的老夫人,但独独不可能原谅陈婳。

那是亲手推她入深渊的人,亲手将她的一生都差点毁了的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原宥,不可能再对她抱有一丝的同情。

“所以你同周渡住在外头还真是明智的决定,若是周池一定要迎陈婳进门,那将来在家中,你们便是妯娌,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都觉得恶心。”黎容锦道。

瑜珠垂眸,虽然没有再说话,但心底里也是万分同意她这个说法。

住在外头,当真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是夜的清水居,卧房里一切都很安静。

瑜珠独自坐在床头看书,床前点了一盏尚且煌煌的油灯。

周渡推门进来,对于这种静谧已经习以为常。

他走到床边,坐在瑜珠跟前,高大的身形瞬间投下一片极重的墨影,落到她的书页上,引得她抬头瞪了他一眼。

他笑了笑,将她的书抽走,俯身将人圈住,裹挟着一身冰凉清淡的酒气,将脑袋枕在她的肩上。

“姑父姑母难得回家,便陪着多喝了两杯。”他下巴冒着有些硬刺的胡渣,蹭了蹭瑜珠的脖颈,“别嫌弃我,嗯?”

“嫌弃。”瑜珠偏要唱着反调,推了推他的脑袋,“一身酒气,洗漱了才准上床。”

周渡不应答,只是闷闷地笑着,圈紧她的腰身却紧一点,再紧一点,直至听到瑜珠似受不了地嘤咛了一声,才松开她,眼里含着幽幽的期待,起身即刻喊人送热水进来。

瑜珠红了半边脸颊,知道他没什么好事等着自己,因着陈婳和周池的事,今日并不想多搭理他,便选择不再等他,径自钻进了被窝里,将自己闷的只剩

半颗脑袋。

周渡洗漱完回来的时候,便见到片刻前还在等他回来的妻子,如今竟已经在拿后背对着他。

他滚了滚喉结,兀自也掀起被子钻了进去,用惯常的姿势从头往前抱住瑜珠。

“是不是有心事?”他问。

瑜珠不说话,但周渡约莫已经猜到了。

他双手不安分地动着,叫瑜珠想要假寐也不能够,正想拿脚踢他,却被他顺势钳制住,长驱直入,攻城掠地。

床前的油灯一直没有熄灭,晃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明,照亮榻上纠缠的身影。

“是不是知道周池的事情了?”他问。

“嗯。”他的热汗滚落了一滴到瑜珠的脸颊上,烫的她浑身酥麻。

“抱歉。”周渡哑着声道,“他毕竟是我弟弟。”

“我知道。”瑜珠模糊着眼睛,“那是你弟弟,他要娶谁,同谁在一处,我都干涉不了,日后眼不见为净便是。”

听她语气中满满皆是退让的意味,周渡是夜虽然吃了个半饱,但心下里却很不是滋味。

在瑜珠同意再度与他试试看的时候,他便暗地里发过誓,此生不会再叫她受一点委屈,如今这样的情况,她总还是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