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恶犬
“陶恣!”
眼看陶梧就要将他腕上血肉都撕扯下去,陶重山不忍叫道。
可余光扫到正上前欲将他扯开的司韶令及其他人,陶恣却任由陶梧撕咬,强以另一臂又抱住陶梧,手臂被陶梧抓出道道血痕,带着他拼力朝远处翻滚。
“都别过来!”生怕分开后陶梧会遭遇不测,他语无伦次地大喊,“爹!掌门师叔!让他们都滚!”
“我这么抱着他,他不会伤你们,你们都滚……阿梧,阿梧听话……”
便一时间,许是从未见过陶恣这副豁出一切的绝望模样,连司韶令也身形顿住。
强行分开他们自是轻而易举,但以陶梧这般情况,就算是司韶令,此刻同样不知,除了强行制住他,还能做什么。
即使分开了他们,不出多时,等陶梧这彻底被激出的气力悉数耗尽……也唯独剩下死路。
所以到底是谁……谁害了他?是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吃下了洗骨丹?
又为什么,偏用了这即便此处高手如云,却最无能为力的洗骨丹?
自己就站在他的不远处,为何没能发现丝毫端倪?
他明明是他自幼最赖以信任的师叔,却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遭受苦难。
他如今究竟,都在做什么?
“司韶令,你看到了,这就是他江寨的洗骨丹,就是江恶剑害死了阿梧!”
“谁都看得出阿梧对你用情至深,分明是他嫉妒阿梧比他与你相配,对阿梧暗地里下毒手!”
“不错!不然怎么陶恣才说了让你也娶了阿梧,阿梧就出了事!”
而随着众擎山弟子愈发笃定的声声怒斥,整个厅内气氛又陡然绷紧。
尤其陶恣撕心裂肺间听他们这番怒指,还并未想清楚,只被满心后悔莫及再次击溃,抱着陶梧不住哭喊着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该那么说!阿梧,对不起,阿梧……”
“司韶令,哪怕那些北州鬼士是当真有人要陷害他,但现在阿梧就在他身旁遭此毒手,你还要替他狡辩不成!”
“你忘恩负义就罢了,难道一定要害死擎山所有人才肯罢休!”
“江恶剑今日不除,休怪我们也不再念师门情义!”
随着连二连三令人窒息的质问,偏此时身在漩涡中央的江恶剑蹙眉望了望司韶令,也双眸黯下。
陶梧的被迫分化,让司韶令罕见无措的模样落于他眼底,化出彻骨的深寒。
他心知陶梧非他所害,可若不是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处处为他设下陷阱,陶梧或许也不会遭此劫难。
司韶令便不会这般痛苦。
“司韶令……阿梧也活不成了!他现今尚未满十六!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
只见陶重山终也从陶梧身上收回目光,咬牙开口:“我告诉你,即便其他几派同你关系匪浅,今日我擎山也绝不会再纵容你护着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转向目睹这一番惊变后,皆沉默思忖的几派。
嘶哑问道:“陶某在此不妨问一句其他几派,待会交起手来,你们可还要为了司韶令,在众弟子面前强行颠倒是非,与我擎山为敌?”
经他一问,无疑拢起满厅剑拔弩张,短暂沉寂间,仅剩下陶恣二人仍做纠缠的呜咽。
“抱歉。”
而片刻凝滞,最先开口的却是司恬尔,只见她迎着陶重山咄咄视线起身,干脆摘下她的半截鬼脸面具。
“死瞎子确实胆大妄为,我也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不过我们都同大哥发过誓,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在大哥面前动手。”
“所以今日,恕我不能随你们一起揍他解恨。”
“当然,”话锋一转,她又道,“这件事情上,我神酒弟子大可遵从己心,且他们若是对我心有不满,我这神酒坊主,不做也行。”
“坊主!”应是没想到卸任坊主这么重要的事情就被司恬尔如此轻飘飘地说了出来,吓得周围神酒弟子慌忙阻止,“无论如何,我等一切听从坊主安排!”
“你们擎山内部的矛盾,我们天墟自不便插手,”司澜也开口道,“但五年前江寨一事既然涉及青邺敕风堂,还望擎山能顾全大局,不要贸然行事。”
而她话音一落,尉迟骁立刻接道:“我赞同天墟掌门的提议。”
冷哼了哼,似乎对几派的态度并无惊讶,陶重山最后转向主位,问道:“扶心大师,当初我等一致推举你为五派之首,是因你浮门最是与世无争,浩然磊落,现在也要徇私了?”
听出他话中奚落,扶心倒未有愠色,只笃定开口:“方才贵派魏掌门也说,此事仍有许多疑点,不如等陶大侠稍作休养,待身体痊愈再做商议。”
“哈!”陶重山便双目通红地讽刺一笑。
“看来是都不相信我的亲眼目睹了,想不到我五派有朝一日……自甘沦落至此。”
“也罢,”他忽地闭目沉思般,花白胡须随他呼吸而抖落些许颓势,却也片刻后又睁眼,竟像是妥协道,“江恶剑既是兴许与青邺杀手有关,为了你们所谓的大局,就暂留他性命。但若等查清——”
“若他当真杀了师兄们,我自会亲自请罪。”
当无声将目光从陶梧二人身上收回的司韶令此言一出,本失神望他许久的江恶剑却蓦地一抖。
可惜陶重山紧随其后地冷哼一声。
瞪着司韶令的眼神蓄满失望透顶的嫌恶:“你……先顾好自己吧,我的话,还未说完。”
便顿了顿,陶重山环视一周,仅在陶恣二人身上微做停留,随即面容发狠,竟是身形微颤着,艰难自椅中起了身。
他摇摇欲坠地向前挪动,这般彻底暴露,更掩不住满身嶙峋,像一具被包裹的未寒尸骨。
一步步病孱而凿定的,走向司韶令。
“大师兄……”司韶令并未躲闪,只看着他走近了,又目光闪烁地低唤一声。
却当陶重山脚下忽然不稳,司韶令忙不迭伸手扶他,而他佝偻着,猝然夺过司韶令手中荆棘剑。
终能发泄般拼了力气,一剑朝司韶令斩去,虽未及他心口,也使得半侧手臂鲜血直流,连同几缕发丝,飘落在滴血的赤红袖口。
江恶剑猛然上前,却被司韶令以另一臂拦下。
“你在江寨私自授人剑法,败坏门规,又枉顾我擎山曾死在江寨的数十条英灵,与这江寨恶犬狼狈为奸,司韶令,你已不配再做我擎山弟子!”
而以长剑堪堪支撑才不至于倒下,陶重山声声亢厉道:“今日我便亲手废了你所有擎山功法,将你逐出师门,自此你与我擎山,再无瓜葛!”
“诸位!我已如此退让将个人恩仇暂且放下,留他江恶剑再苟活些许时日,也还请你们依方才所言,勿要插手我擎山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