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笼驯

整个神门并非如鬼门般楼阁分明,而是所有人皆隐于一座庞然地宫,地上入口建作云殿,入目“拂云神宫”四字,殿柱盘绕凶猛乌龙,龙头凶神恶煞地探出檐外,口中喷出以琉璃而制的烈火,与四周黑云交织牵缠,同鬼门相比,反而更像是永无天日的陵墓。

“有这么失落?”

而一路无语地随青焉回到神门,初入此地,江恶剑似对周围与鬼门区别甚大的景象毫无兴致,正垂眸间,听到青焉忽地问道。

江恶剑却并不看她一眼,也没有抬头,仿若真如她所说,因司韶令的绝情抛弃而沮丧不已。

便下一刻,面前陡然掀起凉风,火光摇晃映出青焉一双乖戾的眼。

她一手恶狠掐在江恶剑的下颚,轻声细语地冲江恶剑道:“就算不愿意,也最好不要表现出来——”

然而话音未落,若非她及时松手,江恶剑已将她几指扭断。

“除了堂主,没人能命令我。”江恶剑语气淡淡道。

“……”青焉见状一顿,逃过一劫的指尖在袖口慢慢摩挲,看了江恶剑半晌,竟又不怒反笑。

“可惜,你的堂主为能向我父王邀功,已经不要你了。”

无疑,司韶令留下陶恣二人的举动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但在她看来,司韶令俨然是想借机从那二人身上亲自探出消息,以此获得青邺王的信任,从而更肆无忌惮的压制她。

江恶剑闻言稍微放心,面具下的嘴角无声抿起,却依旧一声不吭。

“不过你不会还不知道吧?”青焉话锋一转又道,“你越是这样,我对你就越有兴致……”

而她正说话间,只见继续通往宫殿深处的门内忽地走出一人。

“神使……”

猛一见到青焉,对方嗓音中似有努力抑制的惊喜,又掺着少许胆怯与敬畏。

直到目光落到青焉肩头,看到她被江恶剑扎伤的一片鲜红,才按捺不住地快步走来。

“神使……您受伤了?”只听他关切问道。

江恶剑不由朝他看了两眼,见他身着神门白袍与云火面具,似乎是神门培养的细作。

而他一头墨发顺从垂落,偶有几丝随他走动飘于眼前,如他整个人所散发的气息一般柔软,举止更恰到好处的妩媚,分明看不见他的脸,却只凭他两句话便让人心神荡漾,一不小心被引去了注意。

想到神门细作所划分的几种级别,江恶剑忍不住猜测,他大抵与林厌同为“生石。”

随着他走近,也确实嗅到隐约萦绕在他周围的地坤信香。

且除此之外,让江恶剑心下又一动的,是这人与青焉的关系定非同寻常,因为他未曾有任何掩饰,江恶剑也就不过片刻便已察觉到,他身上另有一股并不属于他自己的天乾味道。

是青焉。

“我其实最喜欢……把一只不听话的恶犬驯得唯我是从。”

正暗自揣摩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何,江恶剑听到青焉突然又开口,并没有理会对方的关心问询。

那男子转而也看向江恶剑,明显也在心底暗暗琢磨江恶剑的身份。

江恶剑只道:“我不可能是你的狗。”

“你当然还不是,”谁知青焉轻笑一声,目光忽然意味深长,“一旦是了,也就没意思了。”

说着,乍然血光飞涌,溅了江恶剑大半张面具。

江恶剑冷眼看着青焉在一刹那间取了男子性命,内心愕然之余,也猛然明白过来。

那男子应并不是生石,纯粹是青焉的玩物罢了。

或许与他一样,被青焉强掳来,又由她“驯化”至此。

“这种过于乖巧的,只会让我觉得无聊透顶,”青焉嫌弃将人从脚边踢开,笑着抬眸,“不知道你能坚持多久?”

“……”

而这次,不再等江恶剑开口,青焉话音方落,伴随她视线骤然冷下,四周蓦地有数十道白影朝江恶剑围拢。

江恶剑猛闪身避开密集而来的凶刃,心知自己虽然不见得败给她这数十名属下,但也没必要耗费功力如此周旋,司韶令既将自己送给她,那么无论如何,他是不会逃走的。

他实际,大概能猜到司韶令的心思。

也就在江恶剑因周遭步步紧逼不得不翻身跃起,隔着层层穿梭的杀机,只看到青焉已不知何时退至一段距离,见他看她,眸底像是闪过狡黠。

心间顿有一闪而过的念头,果不其然,当江恶剑猛然抬头,头顶黑沉阴影已轰地压下。

原是一道被制成机关的铁笼。

这些属下是故意把他赶到这铁笼正下方的位置,随着青焉启动机关,使得铁笼恰好罩下江恶剑一人。

四角方一落地,已与地上应声探出的铁爪牢牢相扣,将江恶剑困于其中。

且这铁笼打造得极其低矮,甚至不足三尺,迫使江恶剑只能姿势难堪地趴伏在内。

更在被困的一瞬,江恶剑下意识撑身而起,头微仰间,自铁笼上方落下的链条便勒着他的喉咙,径直将他的头紧锁于笼顶。

于是他眼下只能一直绷紧手脚半撑,才可让喉咙稍有呼吸的余地。

“怎么样?”

其余人悄无声息地悉数退下,青焉此时已走过来,俯身道:“喜欢你的新住处么?”

“所有不懂事的恶犬,最终都会在这里对我俯首帖耳,摇尾乞怜。”

“……”江恶剑动作艰难地斜睨青焉,只哑声笑了笑,“不巧,我喜欢。”

“是吗?”

应是并未从江恶剑眼中看到以往初被困于此处之人的惊慌抑或羞愤,青焉双目又迸出兴奋。

“那就住到你厌倦为止。”

“你也不妨多想一想,到时该怎么求我。”

青焉说着,又抬手伸进笼内,像是回想起江恶剑先前几次对她嫌恶的躲避,此刻报复性地隔着云火面具,在江恶剑不能再随意扭动的脸上来回摩挲。

“但凡我养过的小狗,都对我的碰触求之不得。”

她说着也慢慢向下,指腹擦过江恶剑紧缠铁链的脖颈,蓄满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浮。

直至碰到江恶剑背上仍在流血的伤口,几番徘徊,指尖猝然没入。

听见江恶剑极力克制的闷哼,她一边叹息一边在血肉里更雀跃地翻搅:“叫声主人,我就温柔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