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真相(下)

怒风被长剑翻搅,卷起来自四面八方的铮鸣,可惜江恶剑这一击虽出乎魏珂雪所料,仍被他在震惊间不加犹豫地闪避。

而江恶剑一剑仅削落魏珂雪头顶发冠,立刻又愤怒地步步紧逼,势如惊涛,仿若欲掀毁整座不世楼的凶暴。

以魏珂雪的身手,与江恶剑应是不相上下,不过此刻的江恶剑一招一式皆饱含杀意,俨然比寻常要难以招架,不出片刻,已让披头散发的魏珂雪一身狼狈地接连退却。

谁知当江恶剑又纵身跃下,手中剑锋几乎横于魏珂雪颈前,魏珂雪疾退着,竟是冲他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心下忽顿,顺着魏珂雪越过他的视线,江恶剑猛回头看去。

飞快瞄了一眼,只看到司韶令已重新坐于凌乱案前,四目相对之下,面色一沉:“别分心。”

“呵,”魏珂雪却趁机猛然与剑刃拉开一段距离,一边向旁处闪去一边笑道,“师兄果然是能忍的。”

“……”江恶剑已重聚内力,以为他又在故意扰乱自己心神,并不理会他,剑身裹起无数杀戾,再次向魏珂雪呼啸挥斩。

却没想到魏珂雪紧接着一句话,让他又心下一惊。

原是魏珂雪依旧紧盯着他,眉眼弯起间,头也不回地问司韶令:“师兄,我在你之上略加修改的青山指,滋味可好受?”

江恶剑一刹那好似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待细想,眨眼翻回了司韶令身旁。

“司韶令!”

一把攥起司韶令的手臂,见司韶令皱眉挣开,江恶剑不管他乐不乐意,又向下探去。

于是任凭江恶剑在他腿上来回摸索,这次司韶令的双腿都一动不动。

“你刚才中了他的青山指?”

江恶剑不可置信地问他,想到他从密室冲出时所见情景,也不由诧异,他那时见司韶令分明避开,原来还是中了招么!

也与此同时,他拢起两指便欲替司韶令解开。

然而随着身后魏珂雪的又几声轻笑,江恶剑几番聚力才突然发现,自己竟无法解开司韶令的穴道。

为什么?

“不过是青山指,”司韶令这时开口,语气冷淡地冲一脸急切的江恶剑道,“先不用管我。”

“但我说了,我的青山指与师兄是不一样的。”而不等江恶剑开口,魏珂雪已率先又道,“师兄现在除了不能动,难道真的感受不到其他?”

“比如说……是不是觉得全身骨头正遭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噬,五脏六腑被一点点的拉扯,撕裂,每一寸皮肉如在承受剐刑般痛不欲生?”

“……”

江恶剑闻言更是愕然,他在说什么?

“我倒有些好奇,不知师兄能继续忍到几时。”

因着司韶令始终没有皱过一下眉头,神情更看不出一丝异样,即使在魏珂雪如此笃定说完,依然面不改色,几乎让江恶剑怀疑魏珂雪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自然期望是假。

可当江恶剑指尖颤抖触及司韶令的额头,猝然滑至指缝的汗水无情将他心中所有的侥幸浇灭。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司韶令却偏头避过江恶剑的碰触,开口间嗓音甚至未有丝毫波动,“以你这点本事,对我来说不值一提。”

“……是吗?”魏珂雪目光有霎时的阴鸷,随后又微一挑眉,“本来,师兄肯跪下来求我的话,我是打算解了,让师兄走得更体面些的。”

“毕竟我这青山指最后一个特别之处,是半刻钟之内若不解开,便会痛到五感尽失,皮肉僵硬,死不瞑目。”

“既然师兄不在意,那我也就不必白费力气。”

江恶剑豁然抬头,脑中一闪而过那些曾僵立于不世楼外的内卫尸身,竟是青山指!

而不知魏珂雪到底如何将本意非取人性命的青山指练成这狠毒的招式,下一刻,江恶剑已持剑而起,掌风如猛虎,顷刻将魏珂雪震出数尺。

“不马上给他解开,你也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一道道寒光照着魏珂雪被震出血水的嘴角,江恶剑咬牙说话间,也迫使魏珂雪不敢再有任何疏忽。

而铮然交错的锋芒几乎遮盖屋外淅沥不绝,魏珂雪连番抵挡着,眸底也染上越来越疯狂的笑。

“你们应很想知道……阿梧是如何分化的吧?”他一臂终没能躲过江恶剑的劈砍,顿时血流如注,却仍有心思笑道。

江恶剑虽闻言心下一凛,手上倒不再有停顿,又一剑擦过魏珂雪胸口,仅差咫尺便取他性命。

魏珂雪则自顾道:“还要感谢师兄这青山指。”

“那颗洗骨丹,其实是被我碾碎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以青山指送入阿梧口中的。”

“……”

“归根结底,是师兄创下这指法的功劳——”

“住口!”

魏珂雪刻意解释给司韶令的一番话未落,江恶剑怒极嘶吼间,径直将魏珂雪逼退至身后红柱。

“你敢再污蔑司韶令!”

“不过,我最初的打算,倒也并非阿梧。”

而将江恶剑愤怒的模样收入眼底,魏珂雪像是算准他为救司韶令性命,暂不会对自己真的痛下杀手。

干脆向后倚靠着,微微抬高正与长剑相抵的下颚,他这次紧盯江恶剑双眼:“服下洗骨丹的,本该是小桃子。”

“他几次三番招惹你,遭你毒手,最为合理。”

“……”江恶剑瞪着他轻描淡写说出这一番话,余光短暂扫过脚下,一时间竟希望留于密室的陶恣并未听清。

“怪就怪阿梧多管闲事,”而魏珂雪显然不知密室内的二人,也根本毫不在意,只随后又一笑道,“身为我擎山弟子,竟想要为你这一条疯狗证明清白,实在是愚蠢。”

“更何况……他最可笑的,还不止于此。”

说到这里,魏珂雪却忽地止住,不知想到什么,嘴角露出更愉悦至极的怪笑,如一条吐着满口猩红的毒蛇。

半晌,才道:“你们可知道,是什么?”

“……”

而随他这句诡异的反问落下,窗外雨势乍然凶猛,山风撕垮天幕,雨珠顺着房檐重重坠地,溅起不绝于耳的哀鸣,枝杈被压得扭曲,却终只能挣扎着淹没在一片沆瀣里。

“最可笑的是,他终还是错信了。”

魏珂雪便居高临下道:“方才师兄问我,擎山那七个老东西,是不是我杀的……”

魏珂雪说着竟像当真想到什么极为好笑之事,又发出忍俊不禁的几声。

“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恶剑猛向前倾身,怒喘间,剑锋紧贴魏珂雪因失笑而不住颤动的喉咙,用力至割出几缕鲜红。

魏珂雪却无知无觉地直等笑够了,才蓦地与江恶剑视线交汇。

也好似透过江恶剑的双眸,直向他后方司韶令掷出迄今为止最痛快的一记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