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江湖
而摇头过后,更让司韶令有些摸不着头绪的,是江恶剑这一次竟是主动地吻了他。
他不能答应司韶令。
因为他永远不会杀他的主人。
这一吻正是这个意思,可惜江恶剑说不出来。
却容不得司韶令再开口询问,四面八方已皆是杀慄,无数厌云镖破空席卷,涌入的内卫们无不与在场几派战作一团。
但此番局面虽然乍一看十分棘手,对于几派来说,却也并非没有出路。
若青焉还活着,必然不会命这所有内卫们与几派正面相抗,对于身处密室内的众人,她完全有其他可以不费丝毫力气的方式给予重创。
所以司恬尔这般看似要赶尽杀绝的下令,实属吃力不讨好,反而根本拦不住几派的撤离,也明显是在故意放他们离开。
至于那青崖盟,此行虽没能如最初所愿地除去司韶令二人,却看清楚了魏珂雪与青冥的真面目,现今伤亡惨重,已所剩无几,乱战之下自是不可能再以卵击石,无不紧随几派掌门等人所开出的一条血路匆忙向外逃窜。
应与司恬尔事先安排有关,仅有不世楼的内卫们加以阻拦,并未惊动整个敕风堂以及青邺王庭,也使得众人离去的更顺遂些。
何况司韶令依然是敕风堂人人敬惧的堂主,内卫们一边螳臂当车般阻挡几派,一边又不得不护于他们周围。
也便阴差阳错地捡了一条命,不然江恶剑难免又要开了杀戒。
最终,随着几派悉数撤离,余下内卫们呜呜泱泱,却连一个小弟子也没能擒住,无不瑟瑟发抖地停下来,等候司韶令的发落。
司韶令站在这几日间再次遭了难的不世楼内,倒并未说什么地径直命他们退下。
“小韶令。”
也直至所有内卫都散去了,实际上藏于廊外暗处的天墟掌门司澜又不出意外地现身,劝司韶令道:“你们在这里太危险了,也同我们离开可好?”
顾及江恶剑,她与司韶令保持了一段距离,脸上也因而略显急切。
“不必,”司韶令却明显不欲与他们一道,“我们不会再回南隗。”
他来敕风堂从来不只是为了查明当年真相,那曾逼得江恶剑死在他面前的南隗江湖,他再也不想踏入一步。
“我们倒也不打算立刻回去,只是这敕风堂里实在危险,你既然已得知一切,没有理由继续留下,且当初的事都是魏珂雪一手所致,你们现今已是清白——”
“我们并不清白,”司韶令却望着始终不允任何人靠近他的江恶剑,打断司澜道,“也不需要。”
“兴许我日后仍会与你们刀剑相向,今日一别,你们权当不曾认得我便好。”
“你胡说什么——”
而这次又从一旁阴影里现身的,则是尉迟骁。
奈何他正出声之际,却突然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那你不想知道,为何今日唯独没有神酒弟子前来么?”
是扶心大师。
他们三人护着其他弟子安全离去,便全部又折了回来,还有仍旧放不下江恶剑的昭苏。
“……”而听他又提到神酒,司韶令微微一顿。
只见扶心大师倒也不卖关子,只温声与他解释:“就在前段时日,神酒因一场内讧迫使坊主卸任,已离开了门派,现今各个分坛正为争得新堂主头破血流,所以此次并未与我们同行。”
“……”
司韶令无声地眉心紧蹙,无疑听懂了扶心大师的话。
司恬尔潜入敕风堂,果然并不在五派的计划之中,怪不得她以青焉的身份出现时,几派掌门却毫无所知。
“为何内讧。”而司韶令继续开口询问,尽管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
“因为她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利用她与你的关系为五派探听情报。”
“……”司韶令不语。
——别在这里继续添乱,还是说你赖着不走,是为了替他们套取情报?
——你现今一个连内力也使不出的废物,有什么值得我套取的?
那时司恬尔突然杀气腾腾的样子,似乎有了原因。
但对司韶令来说,却也不算过于震惊。
所以他始终面色不变,只听扶心最后又道。
“我们会在敕风堂附近等她,待她从青冥口中探得消息,迟早也会与我们汇合,否则她方才不会刻意泄露身份。”
原来他已经看了出来。
也确实,司恬尔早已提醒了他们。
而原本无人猜到眼前这阴狠毒辣的神使会是司恬尔所扮,但当江恶剑险些要了青冥的命时,司韶令与“青焉”一同阻止的举动已引起了扶心和司澜的不解。
以司韶令的立场,断不会允许青冥兄妹二人联手,也就没有理由阻拦江恶剑取其性命。
可他止住江恶剑,更对江恶剑也认“青焉”为主的态度一直极为冷淡,以他对江恶剑的感情,实在怪异。
尤其,司恬尔那一声“丑八怪”更让扶心确定了她的身份,毕竟司恬尔自幼便这般叫他的大山魈,哪怕她扮作青焉,扶心一听便知她的语气。
“我与你说这些,只想告诉你,江湖浮诡,却非江湖之错,你可以怨我们推波助澜,都是逼迫他当初溺毙的罪魁祸首,但不能否认,也有人对你的情义不掺沙石,所以,不需对整个江湖感到惧恨。”
“当然,是去是留,由你自己做主。”
“……”听扶心说完,难得的沉默片刻,司韶令只回他这一句,“放心……我自有去处。”
“谁?”而司韶令话音方落,一旁尉迟骁则终是诧异地听懂了他们的谈话,“谁泄露了身份?”
显然,唯独他直到现在也没能认出司恬尔来。
不过就在不久前密室陷入杂乱的一刹,也仍旧是他和昭苏不约而同地最先冲向魏珂雪,生怕他趁乱逃了。
所以此刻,正被他反扭了手臂提在身侧的魏珂雪也在意识模糊中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于是司韶令正欲摆手赶客间,面上骤紧,蓦地向他看去。
魏珂雪竟在冲他笑。
嘴角和牙齿沾满了血腥,入目却只有漆黑,像阴魂不散的鬼。
只可惜的是,下一瞬,他便因伤重而昏死了过去。
那一笑便仿佛是司韶令一人的幻觉。
扯得他心下发沉,猛然扫向四周,终是意识到,祁九坤和重伤的无归,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