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距离掘地瀑布再一次出现彩虹,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阎秋司在这一个月里表现的倒是平静,该干什么干什么,除了变得沉寂了一些, 其他的和平时也差不多。

只不过魔族中的气氛却是压抑了许多。

除了为首的四个魔将之外, 几乎无人敢靠近阎秋司的殿室。

就连日常下人端饭菜进入之时, 也是夹着尾巴进去,再憋的呼吸出来。

没有人敢和阎秋司多说一句话。

至于存放着林倾白尸体的山洞,也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那个洞口大敞开,里面脏乱不堪,什么蛇虫鼠蚁都可以进去。

可是在某一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有人震惊的发现,山洞的门口居然落下了一道结界。

那道结界的法力强大,隔绝了所有的人和物,就连一只蚊子都不能入内。

在整个魔族除了阎秋司以外无人能下如此的强大的结界, 也无人敢私自给存放林倾白尸体的山洞门口下结界。

众人皆不明白魔皇这般做是为何。

林倾白是他们整个魔族的仇人。

十二年前若非是他带着仙族众人来到魔族,趁着魔族不备忽然发起袭击,他们魔族不至于损失了惨重。

在那一场战争中,几乎是大半的低阶魔物都在那场战争中丧生。

若非魔皇阎秋司临死之前用自己的魂丹庇护了断魂崖之下的魔物, 那怕是整个魔族都要在那场战争之中覆灭了。

阎秋司恨林倾白,同样的魔族的每一个人都恨林倾白。

他们的恨就像是仙族恨魔皇一样, 只多不少。

而现在林倾白终于死了。

这应是整个魔族的大喜事, 甚至应该要普天同庆三日。

可是阎秋司却看起来并不开心。

他没有像是自己曾经所言, 将林倾白的尸体给分尸成沫,反倒是原封不动的放进了棺材里,封了起来。

魔族众人虽是心生疑虑, 但是碍于阎秋司狠厉无常的性格, 也无人敢多说什么, 只是当成没有看见。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的过。

有一晚上,阎秋司不知道做了什么梦。

大晚上他没有睡着,而是走出了寝殿。

那一晚上正好是枫绾值守,她看见阎秋司走了出来,便跟在了阎秋司身后。

阎秋司就站在门口,双手撑着走廊的木栏杆,仰头望着远处山脉之上的月亮。

魔族的月亮实在是不好看。

这里常年乌云密布,几乎不分阴天晴天,想要看看月亮,也只能等着运气好的时候,天上的乌云散一些,才能看见在云之外淡薄的月色。

阎秋司在魔族的一千多年里,从未真正的看过月亮的全貌。

以至于在他下凡的那一年看见了人间的月亮,这才第一次知道原来月亮可以那么亮,还可以变幻阴晴圆缺。

阎秋司就这样看了许久,忽而声音沉沉的问枫绾:“枫绾,距离掘地瀑布的彩虹出现,还有多久?”

这是阎秋司第五次问这个问题了。

他一向不记日子,便隔个一两日就问枫绾一次。

那么多年以来,枫绾跟随在阎秋司的身边,从未见过阎秋司对什么事情如此上心过。

“禀王上,还有五日。”

“五日.......”

阎秋司垂下了头,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又说了一声好。

越是到了将近的日子,等待的时间便越为煎熬。

等到了那一日,阎秋司带着坊婳和枫绾一起下了凡间。

和上一次下凡一样,几个人一路经过了凡尘河,路过了巨型黑雕,渡

过了凡人桥,最后到达了青莫寺的后山。

他们一大早出发,到了凡间时已经是下午。

阎秋司几人没有停留,直接就朝着云王府赶去。

此时在凡间已经是春日,街道上热闹的人来人往,还是一如当初阎秋司在凡间时候的模样。

什么都会变,唯独京城中的热闹不会变。

坊婳是第一次来人间,看的东一眼西一眼,但是碍于阎秋司在旁边,即便是遇见新奇的东西她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京城里面的新奇事儿多,仅仅是几个月的时间,百姓们讨论的话题已经从郗安的那档子叛乱之事,变成了皇宫中的玲儿公主和情郎私奔了,变成了暮贵妃的母家柳家有谋逆之心,被皇上抄了家,暮贵妃也上吊自尽了。

阎秋司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他的脚步很快,朝着云王府走,一路上无论什么话都入不了他的耳。

就连坊婳和枫绾都赶不上他的脚步。

一直到距离云王府越来越近,阎秋司抬起头遥遥的看见了云王府的殿顶。

他的脚步忽而就慢了下来。

这一条路他曾经走过无数次,路边的每一个摊位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小的时候每一次去朋友家玩,都会路过这条路。

在道路右手边第三家有他最爱吃的糖葫芦。

林倾白很少给他买,怕他吃坏了牙齿。

于是他就趁着莲姨来接他的时候,悄悄地跟莲姨要糖葫芦吃。

莲姨宠着他,没等他磨上两句,就给他买了糖葫芦。

那时候他一手拿着糖葫芦,另一只手牵着莲姨的手,欢天喜地的蹦回家,却没有一次逃过林倾白的眼睛。

每一次他都是糖葫芦还没吃完,就看见林倾白站在王府门口等着他回来。

一看他拿个糖葫芦,林倾白的脸就冷了下来,转身就往府内走。

郗安了解他师父,便会在林倾白转身就走之前,冲过去,紧紧的抱着他师父的腰,冲着他师父笑,冲着他师父撒娇。

林倾白对他最心软了。

每次林倾白只要看见他的笑,冷着的脸就会渐渐松了下来,最后蹲下身子,拿出手帕擦着郗安嘴角的糖汁,无奈的说:“下次不能再让莲姨给你买零食,知道吗?”

“知道了,师父........”

“若是再有下次,我定会罚你。”

可是下一次郗安还是会如此,林倾白却也从未真的罚过他。

阎秋司生来就是魔族皇子,从未向人低过头,也从未求过人。

他当了魔皇以后,莫说是吃糖葫芦了,就算是将族人杀了吃了,也无人敢说一句话,多喘一口气。

他只对林倾白这样。

只哄过林倾白一个人。

只向林倾白道过歉。

阎秋司却从未感到过一丝厌烦,反倒是觉得就该这样。

现在想来,那时的他虽然身负血海深仇,但每每走过这条路,看见他师父在等他回家,一时间什么都忘了。

而如今日头的阳光还在,街道却早已变了样。

糖葫芦没有了,人也没有了。

再继续向前走,距离云王府越来越近,阎秋司走到了云王府,站住了脚。

云王府也不似从前。

之前的云王府门外守卫众多,红门如朱,高墙绿瓦,若是春日院内的树枝花草还会蔓延到院外,一片的繁荣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