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暗空保护区(十八)

“专心赶路。”法尔刻漠然道,“前面都清理干净了吗?”

以太收了收皮口袋,闷声说:“再前面,还有一支数量繁多的军队,看来是军工厂倾巢出动了。”

“可以了,”法尔刻果断下令,“无需一次性暴露太多力量。我们兵分两路,左翼的跟我走,死恒星,你领着右边的,让以太侦查前方的敌情,从两侧包抄绕过这支军队,辉天使监视全局。没问题吧?”

一声唿哨,位列两侧的魔马齐齐散开,朝两个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在余梦洲的印象里,这还是它们第一次分散行动。

“这样真的好吗,”他忧虑地问法尔刻,“不会出事吧?”

“以前不分,是因为没有办法,我们的力量都被压得太过微弱,分开就等于找死,”法尔刻回答,“现在,情形则大不相同了。”

即便在陡峭的山峰上行进,马群仍然如驰平地,速度一点不曾减缓。余梦洲远眺地平线,总算看到了被以太称之为“倾巢出动”的军队。

“哇!”他不由自主地惊叹,“就像往地上倒了一袋芝麻,黑压压的一大片。那么多人啊……”

法尔刻道:“就是再多一倍,也不会有用的。我们要进到暗处了,你准备好了吗?”

余梦洲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只听法尔刻喊了一声高耳的名字,霎时间,魔马变换身形,与黑夜融为一体,将马群包围在一团浓如墨水的暗影当中,遮蔽了它们猩红的双目,以及鬃毛上燃起的火光。

夜晚即是最好的屏障,在以闪电般的高速,接连将两支阻挡的先遣部队血洗一空之后,魔马们无视了后方真正打重头戏的压阵大军,目不斜视、扬长而去。

它们于沉沉的夜色中径直飞驰,在暗影的帮助下,铁蹄落地的动静不再像雷霆那样震耳欲聋,而是如点水的雨燕一般轻灵无声。

“找一个新的据点,”法尔刻吩咐,“安顿下来之后,就不许再使用能力。”

“辉天使看到了一个,就在前面!”暗影内部,传出高耳的声音,“只是有些远,我们得加快速度。”

这会儿,余梦洲已经累了。

他没有戴表,不晓得时间过去了多久。一开始,他还能在赶路的途中跟魔马说上几句话,现在,他抱着工具箱,自暴自弃地躺在宽敞的马背上,任由缰绳把自己结结实实地捆着。

他知道,法尔刻正尽力让身体变得平稳,使他在马背上不用颠得那么难受,但就是在车上坐几个小时,人的精神都会感到疲惫,何况是骑这么长时间的马呢。

“反正……你们到了就叫我……”他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了,看我能不能睡得着……”

尾音渐渐消散,他神志恍惚,瞬间两眼一闭。

“睡着了?”亵舌把这几个字轻轻嘶出来,“他真能睡着?”

军锋跑快了几步,想到首领边上,小心地探头嗅一下人类。法尔刻冷冷地睨它一眼,军锋立刻吓得缩了脖子,赶紧躲到后面去了。

等到余梦洲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

“我们跑了一个晚上?”他吃惊地问,“居然那么久……”

“这只是第一轮,”法尔刻说,“安格拉的试探一旦开始,就没有结束的时候,除非彻底杀了他。”

余梦洲活动着酸痛的身体,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比起上一座奢侈富丽的行宫,这里似乎是一处被人废弃已久的堡垒,身下的床铺,也深刻地腌着一股陈腐的气味,但无论如何,总比风餐露宿好一百倍。

“这么说,我们现在就是……打游击战?他们追,我们躲,直到我把你们全部修好,你们再来个大反攻?”余梦洲问。

法尔刻沉思道:“可以这么说。”

“好简单的计划,”余梦洲耸耸肩,“不过,通常是越简单直接的计划越有效。有吃的吗?我饿了。”

话音刚落,军锋立刻顶开房门,丝毫不掩饰自己正在偷听的事实,傻呵呵地跑进来,咬着一袋干粮。

“嚯,看你,跟滚泥地了一样,身上脏死了,”余梦洲笑着拍拍它的大脑袋,“等会给你擦擦。”

法尔刻默默地望着窗外的天空,忽然对温声余梦洲说:“擦洗的事先不着急,正好,七重瞳它们还没回来,朝圣在这里,你先帮它把封嘴的东西去了吧,也该是时候了。”

“哦、哦!”余梦洲急忙揩掉嘴边的干粮渣子,朝圣始终不能说话,这也是他的一块心病了,“可以,军锋你再等等,我先帮朝圣搞定它的问题……”

军锋睁大眼睛,望着人类,又看看自己的首领,实在无法相信,上一刻还切实存在的洗刷福利,这一刻却化为乌有……

军锋很委屈!但是军锋什么都不能说,军锋气呼呼地跑了。

“哎,它生气了。”余梦洲发愁地看着魔马的背影,它闷着头就跑,只肯留一个倔强的屁股给他看。

“没关系,它气得快,忘得也快,”法尔刻轻描淡写地说,“十分钟以后,你再看它,还是那副傻乐的样子。”

一想到那个画面,余梦洲就不由得笑了起来,笑了一会,他突然察觉出不对,怀疑地转向马群首领:“等等,你刚才没有欺负它吧?”

“我?”法尔刻惊讶地扇了扇耳朵,“怎么会,我为什么要欺负它?”

嗯,确实,余梦洲一思忖,法尔刻也没道理欺负年纪最小的军锋……

但他还是像哄小孩子似的,对法尔刻殷殷叮嘱:“你没有欺负它,那当然很好。因为你是首领嘛,它们不能违抗你,所以,你也不能随便对它们使坏啊。”

这感觉很新奇,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对法尔刻说过这样的话。它的耳朵痒痒的,心也痒痒的,忍不住又扑扇了好几下,才沉闷地“嗯”了一声。

余梦洲填饱肚子,就提着箱子去找朝圣了。

“朝圣!”他喊了一声,“来,我给你把铜环剪了吧!”

朝圣抬起头,讶然地望着他,仿佛在说“是我吗?”

“是的,就是你!”余梦洲冲它招手,“快,趁七重瞳还没回来,我们把这个解决了。”

朝圣很高兴,它眼含笑意,喜滋滋地小跑过来,在余梦洲面前卧下了。

军锋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很想大声地“哼”一下,又怕人类以为自己对他有意见,于是小小声地“哼”了一下。

余梦洲没听见,朝圣是装作没听见,它仰起脖子,将嘴唇上的铜环展示给修蹄师。

“我看看啊……”余梦洲小心地转动了一下,观察金属有没有跟里面的肉长死。幸运的是,虽然久不活动,但是朝圣还能在日常生活中来回摇晃这些沉重的铜环,没有使它们固定在某一个位置。

靠近了细瞧,这些铜环也不是单纯光滑的模样,其上以巧夺天工的技艺,镂刻着繁复的咒文和血腥的图案,那些花纹的连结点,甚至比一根头发丝还要纤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