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长命(一更)
“还愣什么神呢, 许是多年未见你,这陡然一见有些不知所错了。”白郝边笑着说边走到盛婳身侧替她掖紧被子。
盛婳回神,敛下眸子低声喊了句:“沈二哥安好。”
沈芜渊面上端着笑, 吹角微微勾起,便立在盛婳床头,忽伸手拍了拍她发顶软发道:“我看她这是不记得我了。”
力道不大不小, 但这突然的亲昵却是叫盛婳心中一悸, 愣愣的盯着他瞧。
沈芜渊挪开手,便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递上:“这是盛大哥的信件, 我恰走过胡海,见了盛大哥一面, 他比之三年前, 长高了很多的, 也越发沉稳,老大人尽可安心。”
白郝眼盯着那信件, 手都有些微微颤动, 眼眸里叫氤氲布满, 一接过来便紧紧攥住, 止不住道:“好,好啊, 他好便好, 虽每年都有一封家信寄来,但总三言两语便罢,他说的再好, 我都不信, 毕竟是胡海那样偏远的地方, 说好能有多好, 你既瞧见了他,说他好,那便是真的好啊。”
白郝位居高位,平日里更是圭角不露,沉潜刚克,显少似这般情绪外露,眼下的他不过是思孙心切的耄耋年老的老人家。
盛婳伸手拉住白郝的手,轻轻拍抚,轻声喊了句:“外祖父。”
白郝才似回神,渐渐收了情绪。
沈芜渊看了一眼道:“老大人,来前盛大哥便同我说了一声,也就这一两年的功夫,他便会递折子回京,届时你们再不必受骨肉分离之思......”
“当真!”白郝闻声忙问道。
就连盛婳也张着檀口愣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沈芜渊。
沈芜渊勾了勾唇很是确信点头道:“是,当真的,旁人说话不信,怎芜渊说话您也不信?”
白郝立时便喜上眉梢连连道:“信,信!你说的我信,难得柏儿那样的倔牛能想通啊。”
沈芜渊转头看向盛婳意有所指道:“他放心不下阿婳身子,又体恤老大人年岁渐老,自该回京的。”
白郝闻声点了点头,他将书信展开,细细看了一眼,眼尾带笑又递给了盛婳,盛婳看了一眼,信上寥寥几句报平安的话,当真写了要回京的打算。
兄长要回京了,盛婳一字一句的盯着看,心中情绪渐浓,眼前也渐渐模糊,前世里,直至死前,她都未能见到兄长的面,心中那桩憾事至今仍记忆犹新。
恰在此刻,方管事匆匆而来,在白郝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白郝闻声神色忽一变,立时便起身要走。
说了两句便要离去,临走时还不忘道:“芜渊若是不急,今日便留在府上用膳。”
沈芜渊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道;“芜渊还有话要同老大人讲,那便厚着脸皮在府上用膳了,您莫要嫌弃我吃得多才好。”
白郝闻声笑着点了点头,嘱咐下人们务必服侍好,便出了院门。
一出院门,神色便一沉,皱眉问道:“确凿之事?”
方管事点了点头道:“东宫递来的信,不会有假。”
白郝神色难堪至极,脚步不停便离去。
盛婳手捏着信件,还有几分出神,细细摩挲着,额前忽然一疼,她一抬头便瞧见少年白皙透彻,骨节分明的手。
“怎么回事,这么些年了,身子怎越养越坏。”沈芜渊忽凑近盯着她瞧,仔仔细细的看她。
盛婳一抬眸便与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揉着额头皱着柳眉,声音里带着几分怨气道:“养病养病,养的不是身子,是病才对,我倒也想好呀,可这身子便是这样,我能如何?”
沈芜渊闻声噗的便笑了,而后靠在床头道:“还以为小病秧变成了小深沉,还好,还好,你这性子没变。”
盛婳挑眉:“沈二哥的性子也没变。”
沈芜渊闻声笑了一下,忽面色一沉带了几分认真看向盛婳道:“身子不好便请医士,哪有选赘婿的,你兄长让我带话给你,这事荒唐。”
盛婳一听这事,便想起门外跪着的人,好心情立时便散了,抿唇道:“医士若灵,何至于选婿。”
沈芜渊抿唇,忽从怀中掏出了个什么往盛婳跟前一递,盛婳看着他紧握的拳头,皱了皱眉头眼里皆是疑惑:“什么?”
“你自己打开看看!”沈芜渊眉宇的那点痞气,此刻越发浓了。
盛婳闻声看了一眼,而后竟真的伸手去掰他的手,少年的手一如往常,不禁让盛婳想起之前也是他拉着她在院子里疯跑的年岁。
手指头一根根被掰开,除却空气,却什么也没有。
盛婳怒视他道:“你诓我!”
沈芜渊抬头便又弹了盛婳白皙的额头,虽是抿着唇笑,神色里却多了几分认真:“我都能诓你,莫说其他人了,阿婳,身子不好咱就好好养,别将希望放在旁人身上,白家出了一个你父亲那样的人还不够吗?”
一说起盛安,气氛便忽沉了许多,盛婳眸光闪了闪道:“沈二哥,也就几年的功夫罢了,有这么一个人在,外祖父多少能有些盼头,总好过见我身子一日日变差,他一日日伤心的要好的多。”
沈芜渊仿若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手掌又握拳到她眼前。
盛婳抿唇:“又要骗我?”她撇下脑袋道:“我再不会受骗了。”
沈芜渊这回没再多话,只张开手掌,一枚雕琢玲珑的白玉质地的长命锁便坦露在眼前。
“好好收着,这东西我当时见了,就觉得该是你的东西,阿婳,活的久些......”
盛婳闻声嗓音有些发哑,活的久些,这话除却沈芜渊敢这样直白毫无遮掩的说出来,再没有旁人讲了。
盛婳手握着玉,触手生凉的感觉自掌心散开,她抬头忽问:“你可回过沈家了?”
沈芜渊身型一滞,不过片刻又恢复如初,轻咳嗽了一声,恍若无事一般道:“命人去送过信了,估摸着该收到了。”
这意思便是还未回去,盛婳哑然,有些哭笑不得,这人不愿意走,盛婳也不好赶人,倒是沈芜渊自己自觉,又说了几句便起身要走。
“你先睡会,我回府看一眼去,免得闹翻天了,不过还是要留我饭的,我今日必是要来用膳的。”说罢便甩了甩袖子离去。
只是人走到珠帘前又顿住:“门外那人我替你驱赶了,心软也要有个度。”
盛婳闻声眼睫一颤,对那人她倒是真没什么心软,虽觉得冤枉却并未多说一句,只道了声“多谢。”便罢了。
沈芜渊经过长廊时,恰与陆衷撞了个正着,陆衷先是一怔,没想起来他是谁,倒是沈芜渊笑了笑道:“你是陆衷?”
面前少年虽有几分面善,可陆衷却想不起是谁来,不禁皱眉道:“是,在下陆衷,你认识我?”
沈芜渊挑了挑眉头笑了一声,少年英气十足道:“能在白府自由行走的外男,我想不出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