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恩怨抉择
十五这日, 好不容易熬过了宫里繁冗的开宴,眼瞧着一众大臣们还在那儿滔滔不绝地歌功颂德,弘曦几乎是半拖着自家大哥逃了宫门。
“年年都是同样的话, 偏还年年都要来上一回, 也不晓得皇玛法他老人家图什么!还不如这街上得趣儿。”顺手拨弄了两下街边的兔子花灯,弘曦小声嘟囔道。
距离宫城最近的朱雀街上,延绵数里的花市灯火映的整条街道亮如白昼, 一年里难得有这么个松快的时候, 大街上不时有成群结队出游的少年少女穿行其中。弘曦兄弟俩一身常服夹在里面算不得十分显眼。
“皇玛法身为一国之君,自是不如你我一般任意而为。”弘晖闻言淡淡地笑了笑, 随手将一旁的雕刻着一团胖锦鲤的花灯取了下来, 身后跟着的的小厮忙上前将账付上。
戳着手上圆鼓鼓的胖锦鲤,弘曦不由斜过眼,偷偷瞧着对方。
“怎么, 不喜欢?”弘晖挑了挑眉。
“那倒不是, 只是大哥怎么想起给我买这些?”弘曦话落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弟弟今年可都十三了, 不是小孩子了。”
“我见你宫宴那会儿对着一盏锦鲤灯瞧了许久。”
“咳咳, 是吗………”在对方略带揶揄的眼神中,弘曦率先败下阵来:“好吧!只瞧着挺有趣的,便多看了两眼。”话说他家大哥怎么发现的, 明明早前坐的最为端正, 神色最集中的的便属这位了。
“唉,还不是那宫宴实在太无聊了,”弘曦说着往前快走了几步, 很快便被一阵喧闹声吸引了注意。 “咦, 前面那是什么这么热闹, 走, 咱们也去瞧瞧去。”
京城最大的银楼珍宝阁前,这会儿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聚集了一众人,其中大多对头戴方巾,做仕子打扮。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只见一身玄衣的年轻人轻吟着迷题。半响猛地拍了拍手:“果然是日字不错,谢侍郎果真不愧状元出身………”
谢侍郎,透过人群间隙,弘曦抬眼看去,只一眼便瞧见了那抹靛青色身影,这会儿正被一众仕子簇拥着。四处摇晃的灯火之下,仿佛给人渡上了一层圣光,愈发显得这人身长玉立。最平常不过的靛色长袍在这位身上都风雅了起来。
常言道佼佼君子,温雅如玉。
“原来古书中那些个美人是真实存在的呀!”弘曦下意识捏了把自个儿的脸,发出了一声幽幽地叹息。
眼瞧着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左右两条街,楼上楼下往这儿偷瞧的姑娘家愈发地多了起来………
“这是又对了,若是没数错,这已经是最后一题了吧!”众人不由起哄笑道:“我说店家,今儿碰上了真状元,你们这儿可是要破费一番了。”
“什么叫破费!”掌柜这会儿眯着眼,胖乎乎的脸上险些笑成了一朵菊花:“鄙殿能迎得谢侍郎驾临,也能教咱们这些大老粗沾沾才气不是!”
额,这熟悉的声音,拉着自家哥哥好不容易挤进来的弘曦不由生出了些许不好的预感,果然抬头一看,楼上那熟悉的标识,他家九叔这业务还真是………
再看传说中价值千金的七彩琉璃宫灯,弘曦不由拍了拍额头。
那胖掌柜的还在那厢滔滔不绝:“这琉璃大家都不陌生吧,可咱们惯常见的那都是透明居多,最多能留存的不过单一种颜色罢了,可咱们这款琉璃灯,光是这七彩玻璃的制作便不下上千种工序,由数百匠人悉心培制数月之久………”
伴随着四周若有似无的惊呼声,弘曦狠狠翻了个白眼儿,若不是这玩意儿出自他手,他可是真要信了………事必反常必有妖,弘曦双手抱胸,他到要瞧瞧,这位这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果然下一刻,只见一名衣着华丽的公子迫不及待道:“不知这灯可还有旁的,不论价值几何?本公子要了………”
得嘞,冤大头一号上钩,胖掌柜那厢还在故作推移。层层人群中,谢子奕很快便发现了弘曦一行人,当即便同众位仕子一一告别。
“得嘞,这灯拿到手了,该是去寻心仪的美人了!”众人一副我懂的神情,间或还夹杂着几声哄笑声,被这般打趣,谢子奕俊脸很快染上了一层薄红。都道美色迷人眼,一旁的小摊上,很快便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众目睽睽之下,只剩两个小姑娘神情尴尬的站在一旁。
“哈哈哈………”
等谢子奕两人穿越重重险阻过来之时,弘曦已经笑地直不起腰了。直到一旁的曹硕轻咳了两声,弘曦这才止住了笑意: “曹公子这会儿出来玩,可是身上伤势大好了?”
吩咐人将手中的宫灯送去年府,不等曹硕开口,谢子奕便道:“外伤倒是好的差不多了,只太医说了此遭内府受创严重,还需多将养些时日。”那支箭,本就是冲着要人命来的,曹硕能好的这般快,还是有赖常日习武之故。一行人缓缓在街上随意逛着,谢子奕一路上极是注意,不让身旁之人被人群磕到碰到:
“其琛这些时日一直闷在府里也不是办法,大夫也说了,适当出来走走不是坏事。”
看了眼一旁难得神色轻松的曹硕,弘曦赞同地点点头:“对了,早前那盏宫灯可是子奕兄特意为年姑娘取的吧?想必两位很快好事将近了吧!”
谢子奕闻言点了点头,虽说早前并未见过那位年姑娘,不过允恭时常挂在嘴里的妹妹,想必也是个不错的姑娘。
对于婚事,因着年少父母双亡之故,谢子奕其实心下并无太多概念,但既然婚事以成定局,他也不吝为此付出些心力。
弘晖转头看了眼来人,心下若有所思。
几人一路从城东逛至城北,早前还是弘曦说的话多些,不过很快另外三人便慢慢聊了起来,弘晖不必说,智商摆在这儿,又是老爷子一百二十遍大法教出来的,博闻强记比之一旁偏科偏到姥姥家的弘曦可强太多了。另外两人科举出身,又是游遍天南地北见识广博之人,几人上到经济民生,下到山川河流,再没有接不上来的。曹硕素来话不多,却也往往直击要义,连一旁的弘曦都听得津津有味。
临别之际,连弘晖都不禁感慨,自家弟弟瞧着于人情世故总是缺着点儿什么,可交朋友的能耐也是绝了。只是,良久,只听弘晖轻轻地叹了口气:“谢公子委实是清风朗月的赤诚君子,不过之于如今的官场,怕是要无端艰难许多………”
“话虽如此。”弘曦这会儿虽心下担忧,却也没那么悲观:“子奕素来谨慎,又兼持身极正,那些人等闲寻不到错处的。”
此时的二人,甚至连弘晖自个儿都未曾想到,不过临时有感而言的一句话在极短的将来竟是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