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送柴

怎么会这样?为何会这样?他重活一世, 只想要弥补前世的不足和遗憾,可现在这样,这样……

顾亭远脑子里乱成一团。

她的过去,不再是他知晓的过去。那她, 还是他媳妇吗?可, 如果她不是,他媳妇在哪儿?

他媳妇只在这个醒不过来的梦之外吗?顾亭远心里一紧, 茫然起来。

“有, 有人吗?”

陈家小院外面,忽然响起一个清润好听的年轻男子声音。

杜金花在院子里做鞋, 老头子的鞋底子快磨穿了,得给他做一双新的了。听到声音, 她抬起头:“哎哟!”

她愣了一下, 站起身来:“是你啊?小伙子。你咋到这来了?有啥事?”

“大娘。”顾亭远忍住喊娘的冲动,背著书箱,有些拘谨, “我来附近采风。想到二郎兄说, 你们住在这里,来,来看看。”

他不善说谎, 脸上燥热,强忍着道:“我, 我的书, 用着还好吗?”

“好!好着呢!”想到闺女亲口夸赞过他字迹出众, 杜金花大声回答道, 走到篱笆门口, “来, 你进来,进来说话。口渴不渴?大郎媳妇!大郎媳妇!”

钱碧荷在屋里给兰兰改衣裳,孩子的衣服短了,她往常看着不觉什么,小孩子家家,袖子裤腿短一截咋的了?

但今天跟小姑子说了通话,她心里舒坦了许多,明朗了许多。孩子是个贴心的好孩子,便不想那么委屈她。不就是改改衣裳?农忙的时候顾不上,但现在,她有的是空闲。

“哎!来了!”放下针线,她走出屋子,就看到院子里站了一名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垂眼避了避,“娘,啥事?”

杜金花没注意到她的举动:“倒碗水,给小顾喝。”

“多谢嫂子。”顾亭远拱手拜下。

钱碧荷让了让,没受他的礼,转身去倒水了。

“哟!兄弟,你来了?”陈二郎在屋里睡大觉,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见顾亭远就是一个灿烂的笑,手臂搭他肩膀上,“来看咱?还是有啥事要哥帮忙?”

顾亭远连忙解释:“并无事情。”

“那就是来看咱?真够意思!”陈二郎高兴极了,咧开嘴巴大笑起来。

顾亭远回以微笑。

余光注意周围,寻找想见的那抹身影。

陈宝音在屋里考校孩子们今日的学业,并没有出来。直到顾亭远喝了水,应该告辞了,也没有出来。

顾亭远不禁有些失望,但还是客气地道:“多谢大娘,我告辞了。”

“哦,去吧去吧。”杜金花没留他,“有空来玩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又买你的书。”

顾亭远听到这里,心里一动,有些感激丈母娘:“好,小生记住了。”

最后看了一眼堂屋门口,有些不舍,对杜金花和陈二郎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陈二郎闲着没事做,索性跟出去:“兄弟,我送你!”

“不必,不必。”顾亭远忙道。

陈二郎快步赶上他,大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客气啥?哥哥说送你,就送你!”

手掌下,单薄的顾亭远被他拍得身子矮了矮,陈二郎咧嘴一笑:“你们读书人都弱不禁风。来,哥哥给你背书箱。”

“多谢兄长,但我背得动。”怎能让二舅兄给他背?显得他特别没用似的。

两人说着话,走出陈家村。陈二郎又送了他一段,就回去了。

顾亭远独自走在回镇上的路上。

乱成一团的思绪,逐渐沉淀下来。丈母娘还是那个丈母娘,二舅兄还是那个二舅兄,媳妇怎么会不是他的媳妇呢?

不错,她这一世并不是在陈家村长大,但他那次在书铺门口见她,虽然有些不同,可她还是她。一样精明,不肯多花一文钱。一样看重读书,要让金来走科举路。

想通这些,他眼前一片清明。许多人向她提亲,这是应该的,便是前世,亦是许多人求娶她。只不过,那一世丈母娘眼光挑,迟迟没相中人家,才给他占了便宜。

想到京中两位贵公子来寻她,顾亭远心里紧缩一下。他抓住书箱的系带,把书箱往上背了背,即便如此,他也不会退缩的!

不能徐徐图之了,他心中道。他不能等到明年开春,一个小孩掉进河里时,展现英勇讨她的好感。来不及了。从现在开始,他就要筹备起来了。

“怎么?有心事?”回到家,还没想好如何跟姐姐开口,就见顾舒容打量他两眼,问道。

顾亭远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他怕直接开口,姐姐不知道宝音的好。

“扭扭捏捏的,到底什么事?”顾舒容已经清点好家中的财产,足够弟弟顺顺利利娶个姑娘回来了,心情正好,于是打趣道:“你打小聪明,没什么人能为难到你。难道是碰到喜欢的姑娘了?”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打趣打趣这个自小读书成瘾,没多看过姑娘一眼的弟弟。

人嘛,多提点几次,本来没有的心思也有了。她多提提,说不准什么时候阿远就想娶媳妇了呢?

只没想到,自己似乎说中了!她惊讶极了,顾不得绣帕子,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你说要去采风,究竟去哪儿了?碰着什么人了?”

“我……”顾亭远攥攥手心,“我喜欢的姑娘,好多人求娶她。”

顾舒容没想到,他居然有喜欢的姑娘!顾不上问他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她一拍巴掌道:“好多人求娶?那是好姑娘啊!”

她既意外,又惊喜,简直喜不自胜:“哪儿的姑娘?家住哪里?多大年纪?父母如何?有兄弟姐妹没有?长得漂亮吧?”

哎呀!这个傻秤砣!咋不早说呢?

顾舒容欢喜得不得了,左手捶右手,在屋里走来走去:“什么时候的事儿?是不是近些日子?我说你怎么又买菜又做饭的,是不是偶遇人家姑娘去了?”

“你该早说的!那么好的姑娘,不赶紧提亲,就被人抢走啦!”说着,她嗔怪地看了弟弟一眼。

顾亭远才说了一句,就招来一通。他垂下眼睛,说道:“她,情况有些复杂。”

“啥情况?有多复杂?”顾舒容好奇问。

顾亭远便如实说了:“她小时候被抱错了……”

顾舒容听得眼睛越睁越大,充满不可思议:“竟有此事?那,你是如何认得她的?”

“在书铺门口,有一日我路过听到里面有人争吵……”

顾舒容赞道:“是该如此。读书,读的礼义廉耻,若是瞧不起人,这书便读狗肚子里去了。”

又说:“所以,你今日采风,是偷看人家姑娘去了?”

一句话说得顾亭远红了脸。

“你还真去了?”顾舒容稀奇道,阿远不是最讲规矩的吗,居然干得出这种登徒子的事?她不赞同地皱眉,“你该早些同我说的。姐姐去请媒人,登门给你提亲去。你这样孟浪,叫我怎么说你?圣贤书是怎么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