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配
“咱们契书上写好的, 不能动他一根汗毛!”赵老太太强调道。
陈宝音点点头:“我记得的。”
等到赵老太太坐马车离开,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描述清楚的了。恍惚,羡慕,敬畏, 希冀等情绪, 在她脸上闪过。
老仆则是心有不甘:“太便宜这个陈宝丫儿了!”
就这么许给她一百亩地?那可是一百亩连成片的良田啊!那小女娃做了啥?让赵文曲来讨好她!
这可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原本他们想着,付出这么高的代价, 怎么也得让小女娃好生哄着、劝着、想尽法子、绞尽脑汁, 让赵文曲不要再去赌了——至于好色,且没那么要紧。
可是, 那小女娃说的却是,让赵文曲来讨好她!还让老太太派人看着, 只能讨好, 不能来硬的!凭啥啊?
“您不让他来讨好我,那让他去做啥?”小女娃说话的样子浮现在眼前,秀气的眉头轻轻挑起, 仿佛他们在胡搅蛮缠, “想让他不要赌,当然要给他找点别的事情干。”
是啊!他们怎么没想到呢?可,他们真的没想到吗?这么多年来, 从赵文曲十六岁那年出事起,还没过世的老太爷想了多少法子, 老太太又磨了多少招数, 管用了吗?
只是, 做什么不好, 要去讨好她?
“我受聘于赵家, 理当协助赵公子戒赌。您得配合我才成, 不能说站在一旁看热闹。”那小女娃还说,“反正不用您额外花银子,是不是?”
一句话让赵老太太的不甘心都没处说。那可不是?她是为了让赵文曲戒掉赌钱!只要能戒掉,旁的都是细枝末节,不打紧的。
当马车行驶到村口,途径人多的地方,她在马车里叹了口气,说道:“陈家小姐是个好姑娘。可惜,我儿不配!”
她非常痛惜的口吻,一半是陈宝音要求,一半是发自内心:“我儿不配啊!”
村口大柳树下晒太阳闲话儿的男女老少们,听到这句,眼睛瞬间睁大了,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只听马车里又传来一句:“这么好的姑娘……我若是能认她做干女儿,该有多好?”
轱辘辘声渐渐远去,赵老太太离开了陈家村,却留下一地热闹。
“老天爷!那是赵老太太?”
“可不?她往陈有福家跑了两趟了,昨儿就来过。”
“是求娶宝丫儿的吧?可惜没成。”
“我还当赵家要用强,咋的那老太婆忽然慈悲心肠起来了?”
“我瞧着未必,兴许是宝丫儿厉害,降住了她呢?”
大伙儿激动地谈论着,只觉得又有新鲜事儿了,可以闲话好多天呢!
“走,去陈有福家问问。”有人说道,“他们家不是炒瓜子吗?昨儿我儿媳买了一碗,好吃着呢!”
“啥价儿啊?”
“五文钱一斤。”那个大婶说道,“比镇上的便宜又好味儿,买了不亏。”关键是,一斤瓜子能嗑好些时候,打发时间呢!
虽然比镇上便宜,但还得花钱不是?就听那大婶说,不必非得拿钱,用米面谷豆也能换,当即都意动了:“走,瞧瞧去。”
杜金花养了一窝小鸡,伺候得精细,等这窝小鸡长大了,都下蛋了,就可以给宝丫儿一天吃两个蛋了!也可以偶尔给家里人做个汤,加道菜。因此,有人拿秕谷来,她也换的。
不少人想知道赵家的事,都涌去家里,人多了就热闹,有瓜子嗑着那是最得劲的了。揣铜钱的揣铜钱,端米面的端米面,换些瓜子,边嗑边热闹。
“这也行?”厨房里,孙五娘甩开膀子炒瓜子,发觉赵家来过之后,瓜子都变得好卖了,很是惊奇。
钱碧荷在一旁配料,轻声细语地说:“沾上宝丫儿,啥都不稀奇。”
自从宝丫儿回来后,家里一直是村里津津乐道的人家,钱碧荷偶尔去河边洗衣裳,都能听到许多人谈论,还有人向她打听这个打听那个。
“宝丫儿真能耐。”孙五娘由衷说道,“赵家都能被她拿住。”
赵老太太可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老太太,这老妖婆,心黑着呢。还有赵文曲,名声坏透了。当初全家多担心啊?结果,一转眼事情变成了这样。
倘若宝丫儿一年后教好了赵文曲,家里就有一百亩地!老天爷,到时候他们也是地主家了!
“宝丫儿聪明。”钱碧荷轻声道。
孙五娘很赞同,说道:“我就想不出这法子来。”
她心想,如果是她被恶霸看中,要咋办?如果哥哥们打得过对方,那就打对方一顿。哥哥们解决不了,她就逃跑,或者赶快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出去。
“你说,宝丫儿看上顾兄弟了吗?”孙五娘好奇问,“我瞧着她似乎没想过嫁人来躲灾。”
顾亭远是个秀才公,有先生有同窗有好友,赵家再恶霸,未必能恶霸到他身上去。而他模样好,性子好,学问也不错,宝丫儿嫁过去不亏。
可是,她好像提都没提,为啥啊?如果能让别人帮自己遮风挡雨,为啥要自己冲在前面?孙五娘不理解。
“谁晓得呢?”钱碧荷摇摇头,把配好的料放在一边,起身捶了捶酸疼的腰。她每次来小日子,时间都很长,而且腰臀酸痛。现在吃着药,似乎也没有好转。
孙五娘没看见她捶腰,一手擦了擦额头,一手翻炒着锅里:“该不会宝丫儿看不上吧?”
她想来想去,只有这个解释了:“顾兄弟虽然不错,但是宝丫儿当初……你知道的,在那边,结识的都是王孙公子吧?咱们还见过两个,论容貌气度,那是一点儿不输顾兄弟。”
钱碧荷没回答,眼里浮现忧虑。若是如此,恐怕小姑子的心里不好受着呢。谁能忽然从天之骄女,变成农家丫头,心里能舒坦?就连心仪的男子,都成了摸不着的梦。
许是小姑子从来不说,她们竟都没想到,她会不适应。这样的家人,宝丫儿会不会觉着……
赵家。
“娘,你身子又不舒坦了?”赵文曲被仆人苦苦求回家,直接去见母亲,刚迈进门槛,就说道:“这回是哪里不舒坦?头疼还是脚疼?”
概因前些年的时候,赵老太太总是借口身子不适,把他从外面骗回来。这一招儿,老太太有些年头不用了。
这回是技穷了?又拿出来用。他走到床前,便见母亲合衣躺在床上,脸上倒是看不出病容,但额头上敷着一条白手帕,哼哼唧唧的,好似不痛快。
“娘?”赵文曲在床边坐下,俯身叫道。
赵老太太缓缓睁开眼,看到自己一表人才,但是不成器的儿子,只觉得心口发疼。
赵文曲今年二十有八,已近而立之年,但是什么正事都没做成,整天就知道胡闹了。他若仅仅是不争气,赵老太太倒也不很心急,总归偌大的家业,能让他一辈子吃喝不愁。但,谁让他沾了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