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柏拉图

雪天地滑,柏泽清车开得很慢。

以往不到五个小时的车程,这一次,等柏泽清将车开到里昂的家时,天色已黑。

林颂音一路上醒醒睡睡,车停下的时候,她恰巧睁开了眼睛。

车里只开了一盏灯,光线昏暗,两人的目光在仅有一点光亮的车厢内交汇,林颂音余光见到窗外一片黑暗。

她没作多想地问:“到你家了吗?”

柏泽清原本会回头就是为了叫醒林颂音,他其实都没有想到,在中午那场争执以后,她会主动和他说话。

虽然,这好像一直都是他们之间相处的方式。

争执完以后,彼此揭过不提,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只是,他没想过,那个吻以后,也可以如此。

柏泽清怔了怔后,心底还是因为她的主动开口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兴奋。

他在高兴什么?柏泽清皱着眉头。

他克制着没在面上表现出来,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林颂音这一整个白天几乎是昏睡过去的,现在只有无尽的饥饿。

坐在车上,她一想到接下来还要住着柏泽清的房子,她只能选择将这些她不想理清的细枝末节给先丢到一边。

和柏泽清下车以后,林颂音看着眼前偌大的别墅,再一次感叹:她从前就知道柏泽清很有钱,现在只觉得,原来他有钱的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余光望向柏泽清,就让他以“被易竞找来折磨她,起初他们互相看不顺眼,渐渐他对她也还不错的富家少爷”的形象直到最后。

这样好像也不错。

“这里是郊区吗?看起来不会有外卖了。”林颂音环顾四周。

她甚至怀疑方圆几里地,除了面包店,连餐厅都不会有。

柏泽清开了门,“家里有食材,做饭很快。”

当下已经是晚上八点,柏泽清提前联系了人来打扫卫生,又叫人准备了一些食物放进冰箱。

两人进门以后,柏泽清从鞋柜内找到两双新的棉拖鞋。

他将米色的那双放到林颂音的脚边,就看到林颂音虽然在脱鞋,但是目光却是打量着这栋房子。

柏泽清惊奇地发现,原来有人进入他的家,并没有想象中的令他不适和反感。

在决定带着林颂音来法国时,想到她可能会住进他在里昂的家,柏泽清曾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

从小,他就是这样。

两位兄长喜欢的玩具抑或是爸爸妈妈买给他的礼物,只要他们表达出喜欢,柏泽清可以毫不犹豫地送给他们。

但是,一旦是他自己做出选择的事物,别人碰一下,哪怕是看一眼,都会令他深感不快。

柏泽清知道,大约是因为他从小在港城长大,并没有和他们长久生活在一起,所以即使是亲兄弟,他也会产生领地被侵犯的感觉。

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占有欲,这只是原则问题,他希望拥有不被打扰的空间。

柏泽清不喜欢自己居住的地方,留下别人存在过的痕迹,所以连请保洁都只是一周一次,并且是在他工作、并不在家的时候。

柏泽清承认自己很有边界感,他以为将自己的私隐暴露在人面前,会让他深恶痛绝。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

林颂音换好拖鞋以后,指了指客厅,犹豫着问道:“我可以开那边的灯吗?”

柏泽清点了点头,他早就知道林颂音一定会好奇这里都有些什么陈列。

她是好奇心很重的人。

如果没有昨晚的吻,或许,她现在会绕着他转,问他一堆关于“这件家具很贵吗”之类的问题。

柏泽清皱起眉,发觉自己竟然有些怀念。

他站在原地,就这样看着她一步一步踏进他的房子。

林颂音只是随意打量了两眼,她以为柏泽清的家一定装修得非常禁欲,然而事实上,她总觉得这里很像他们住在巴黎的酒店。

乍一看,装修似乎很简约,但是等她走近仔细地看,会觉得真是奢华啊。

林颂音从他开的车就知道,这个人闷骚的很。

不过这一次,她忍住没有发表太多观点。

柏泽清将自己的大衣挂好,见林颂音走了过来,他看向她。

“如果需要,你可以先洗个澡,洗完吃饭。”他看着她说。

林颂音昨天坐了一天车,她确实很想洗澡。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后,问道:“不用我帮忙洗洗菜什么的吗?”

柏泽清摇头,“菜买来的时候,已经洗好了。”

“好,那我今晚睡哪一间?我好把行李放过去。”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林颂音其实有些说不出的别扭,住在他家可能还不如住在酒店自在,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柏泽清没说话,提上她的行李箱,将她带到一层最里的客房。

这一间有浴缸。

柏泽清推开房门,下颌扬了扬,示意林颂音进去。

林颂音还没走进房间,就闻到淡淡的白花香味,她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点燃的香薰蜡烛。

大约是人不久前点上的。

林颂音还看到了床铺上的红色真丝睡裙。

她走上前,摸了摸裙身,触感丝滑柔软,裙子长度很长,就是领口好像有些大。

“这个睡衣,是给我买的?”她望向柏泽清,随口问道。

柏泽清这时才看到这件红色睡裙,他怔愣住,对上她的目光解释道:“这是Monique的品味。”

Monique是这几年一直为他打理这间别墅的人。

如果是他,他会给她买一套睡衣。

林颂音“哦”了一声,发自内心地说:“挺好看的,就是穿着会不会冷啊?”

“房子里有暖气,应该不会冷。”

柏泽清没再看那条红到扎眼的裙子,在中控调了一下换气。

走出房间前,柏泽清忽然回头:“Monique很喜欢香薰,习惯到处都放香薰。”

林颂音知道他在说今晚替他们准备这一切的人,他突然说这个干嘛?

“嗯?”

柏泽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

“她今年已经六十多岁,嗅觉可能有些退化,你闻不惯就把香薰灯放到浴室。”

林颂音看着他,眼睛眨了一下,又垂下。

“知道了。”

林颂音因为洗头发的缘故,花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

她换上自己的睡衣,吹头发的时候,她今天第一次看向镜子,早上洗漱,她因为着急走,根本没来得及照镜子,这一看,她被吓得手里的吹风机差点烫到她的皮肤。

她的脖子看起来也太可怕了……遍布红痕……

林颂音再一次被动地回忆起昨晚,想到柏泽清,她又开始生气了……

怪不得他今天看向她的表情那么奇怪,他应该心虚吧,把她这里搞成这样还说讨厌她?

好想出去再和他吵一架,再给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