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如何成为王妃(14)
另一边, 时珑不知道西蒙斯连他的崽子都安排好了。
自己还是个十九岁少年的时珑根本没想过自己还能生孩子,他被巨大的愧疚感包围着,愧疚感几乎要把他压倒了。
在他一剑刺中西蒙斯的心口后, 整个宴会厅乱作一团。尖叫声、奔跑撞翻桌椅的声音、惊呼声、救援声如同一曲失去指挥、杂乱无章的交响乐。
剩余的王宫侍卫们根本拦不下计划周密的阿希洛德, 他早已打开了王宫外围的魔力结界, 右手拦腰把还怔忪地看着西蒙斯方向的小魅魔抱起,左手结成一个法术魔印,浓稠的风元素裹挟着两人, 将他们送出了王宫。
阿希洛德本来是把时珑抱在身前,臂弯托着他的膝盖, 形成一个公主抱的姿势,被风托举着,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离王宫。
阿希洛德的发带在刚刚的打斗中遗失了, 一向束的一丝不苟的黑发在身后随风飘散,混杂着时珑雪白的长发在,像是一片黑白色混杂的漂亮旗帜。
他们背离王宫的方向,向着东方飞去,时珑没有问他们要去哪里,阿希洛德也没有说接下来的计划。
自从西蒙斯被一剑刺中心口后,两人便保持了这样沉默的状态, 一言不发。
直到阿希洛德察觉到怀里的时珑瑟缩了一下,意识到这个娇气的小魅魔被风吹冷了, 便又变化了个姿势, 把时珑背身后, 手掌托着时珑的大腿, 替他挡住了魔界凛冽的寒风, 终于开口说出了离开王宫后的第一句话。
“冷吗?忍耐一下, 快到了。”
“......嗯。”时珑咬着嘴巴,眼睛水润润的,往阿希洛德背后缩了缩。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阿希洛德听到了小魅魔轻飘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阿希洛德,西蒙斯死了,你......你难受吗?”
“你从五十年前便来到了长夜王宫,你也算是看着他长大了。一手策划了他的死亡,你难受吗?”
阿希洛德沉默了片刻,微微侧过头,回答道:“我不会难受。人类和恶魔生而殊途,天性让恶魔嗜血而残暴,而保护人类,是我的使命。”
时珑的声音很轻,像是枝头上的雪,只需要微风轻拂,便会散去:“阿希洛德,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一瞬间,把西蒙斯当做弟弟,或者朋友?”
这一次,阿希洛德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就在时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听到了这名理智的、隐忍的、果决的人类勇士低声回答道:“没有,时珑。”
“一刻也没有。”
“在魔界,软弱和怜悯是无用的东西,它们会把你推向深渊。”
“嗯。”时珑垂下眼睛,把软绵绵的脸埋在了阿希洛德修长的脖颈中,低低地应了一声。
风沉默地绕着两人回旋,吹起了他们的衣角和长发。
时珑还穿着舞会时那件精致繁复的宫装,阿希洛德也穿着属于长夜王宫的总管制服,而过了今天,他们的身份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时珑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落到了火上,又像是被水淹没,心口闷闷的疼。
他趁着阿希洛德看不到,悄悄地把脸埋在了阿希洛德的脖颈处,一动不动。
夜风呼呼地垂着,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阿希洛德以为时珑睡着了的时候,他感觉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潮湿的触感。
阿希洛德没有说话,沉默地托了托时珑,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
时珑今晚大喜大悲,消耗的精力过多,没过多久就在阿希洛德的怀里昏睡过去。
不知道飞了多久,终于离开了长夜王宫所处的极夜地区,天边出现了一道淡淡的金边。
阿希洛德抱着时珑,降落在安全屋。
人类在魔界经营多年,像阿希洛德这样除了安插在各处的人脉,还有一些供人类卧底临时居住的住所,里面由大魔法师设置了结界,只有人类认可看到这些安全屋。
人类卧底都是孤身一人奋战,再加上魔力结界维持的范围有限,安全屋在建造的时候便按照一个人的居住范围设置。
相较于奢华的长夜王宫,安全屋布置得极为简洁,里面有一张木桌、一把木椅子、还有一张窄窄的单人床。在角落的架子上,放置了蜡烛台和医药箱。
阿希洛德轻轻地把时珑放置在单人床上,洗干净手,换下了修身笔挺的管家制服,换上了宽松的长裤。
在长夜王宫,阿希洛德总是把衣领扣扣到最上面一颗,没有人知道在他熨帖的制服下,是一副精壮结实的身材。
长期的锻炼让阿希洛德的身上覆盖了一层肌肉,肌肉极为漂亮的流线型,标准倒三角身材让他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八块整整齐齐的腹肌下面是两条深深的人鱼线,延伸到松松垮垮的长裤中。
这具身体唯一的缺点便是在那大大小小的伤痕。有的小而新,只有拇指大小,伤口刚刚愈合成疤;有的长而旧,小臂来长的陈年旧疤横贯了他的心口和小腹,足以相像当时的情景又多么凶险,只差一点点便会剖开心脏,还有西蒙斯刚刚灼烧的大片皮肤。
在人生的前二十年,阿希洛德也是霍尔家养尊处优的少爷,别说伤疤,连茧子都很少有。
而后五十年,伤口与疤痕在他身上一层层累积,成了他的印记和勋章。
阿希洛德咬住发圈,两只手伸到身后,把长长的黑发绑起来,抬手间背肌鼓起流畅的肌肉线条,动作利索地包扎身上的伤口。
等他包扎完身上的伤口,小魅魔已经躺在床上睡熟了,红润的嘴唇抿着,双手抓着身边的被单,桃心尾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长睫毛不安地颤抖,在烛光下投下了一片蝴蝶翅膀般的阴影,雪白的脸颊上还带着泪痕。
他是哭着睡着的。
过度的敏感度和共情力,有时也会带来伤害。
带着一身药香味,阿希洛德打量了一下整个安全屋。
整个安全屋只有一张单人床,阿希洛德没有和小孩抢床铺的打算,走向了那把看起来就很不舒服的木质椅子,计划在椅子上凑合一晚上。
椅子很难受,不过阿希洛德已经习惯了。
来到魔界这几十年,他时刻紧绷着一根弦,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阿希洛德的长腿委委屈屈地缩在矮小的椅子里,抱臂向后靠了过去,木质椅子的椅背发出了“嘎吱”一声声响,阿希洛德闭上了眼睛。
门外的寒风呼啸,绕过安全屋的木质结构外墙,顺着木墙的缝隙里吹了进来。
一分钟后,阿希洛德无声地睁开了眼睛,那双银眸落在了时珑身上。
时珑睡得很不安稳,身上还穿着晚宴舞会时繁复的宫装,珍珠宝石膈得他很不舒服;脸上的妆也没有卸,唇彩亮晶晶的,红色的唇彩被蹭到了雪白的脸颊上,留下一抹粉红。这么一小段时间,睡梦中的小魅魔又哭了,眼泪顺着闭合的眼睑流到了枕头上,一片冰凉凉。在寒风吹过时,时珑还会往里面缩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