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长剑映射出如水的月光, 精准而狠厉地正中目标,然后抽出一片鲜血淋漓。

那两个人抽出剑后对视一眼, 又是直接朝着秦随斩过去, 一剑锁定眉心,一剑正对心脉。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势要置秦随于死地。

这是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

沈惟舟毫不犹豫, 从旁边七零八落的尸体上拾起一把长剑,手腕微转,直接踏着满屋蜿蜒遍地的鲜血来到秦随身侧, 抬手挡住刺向秦随的一剑。又顺势借力, 让这把剑直直冲着刺向秦随的另一剑而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 其中一人眼中甚至散发出任务成功的喜色。

那两人刺向秦随的剑用了全部力气,沈惟舟此时的内力也只不过是够自保, 能解决一路上阻拦他的人一是因为人少, 二是因为他们轻敌。

所以沈惟舟也没有托大, 这一剑用上了自己全部的内力。

那一点在以前看来微薄无比、如泥牛入海般杯水车薪的内力,在此刻成为救命稻草,成为他和秦随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走?

美人微微一笑, 极秾艷的脸上褪去温润病弱之色,眼角眉梢间都是当初一剑击败风九御时那种冷冽中带着点若有似无傲慢的锋芒。

长剑交戈,动作之间隐约有细雪微光闪过, 剑锋摩擦间发出“铮——”的一声嗡鸣。

沈惟舟站在那儿, 乌发柔软地散落在耳侧, 几缕血丝溅在干净修长的脖颈, 气质如高山之上经年不化的远山雪, 身姿颀长挺拔如修竹,像是无论如何也不可摧折。

而在他的身后,两个人惊愕地望着彼此,视线落在对方脖颈处的血线上,落在对方被一剑穿心的血洞上,然后颓然无力地倒了下去。

沈惟舟对此没什么表情,左手里的剑还是握得很稳,哪怕这不是他的剑,哪怕它已经断成了三截。

轻轻舔舔嘴角,把涌上来的血腥气咽下去,沈惟舟扔掉随手捡来的断剑,俯身去扶秦随。

秦随已经昏过去了,伤势很重,但是还没死。

没死就还有救。

沈惟舟紧绷的心稍稍放了一点下来,然后开始观察四周的情况。

追杀他们的人远不止这些,来秦随房间里的人已经被秦随凭一己之力杀的断层了,但就算是这么多人也不过是占了来人中的一部分而已,沈惟舟看着弹幕,明白幕后之人是下了狠手。

[他们是不是都要死在这儿……]

[秦随中了药,能反杀这么多我直接喊牛逼,但他现在重伤,生死不明。沈惟舟又没啥用,你说他们死不死。]

[侍卫呢?那么多侍卫呢?]

[早死干净了,侍卫才几个人,来杀他们的也就他们的十倍人马吧,天王老子来了今天也是凶多吉少。]

[哇靠我看的好像自己在被追杀一样,妈妈我怕。]

知道剩下的人处理完客栈的人很快就会过来,也会很快发现任务还没完成,沈惟舟甚至都顾不上帮秦随处理一下伤口,略略想了一下,直接搀起他就从窗户跳了下去。

沈惟舟现在内力耗尽,刚刚借力一招解决剩下二人之时还受了暗伤,正面与来人对上必死无疑。秦随现在伤的比他还重,连能不能醒过来都是个问题,更是不用说抵抗甚至解决追杀的人。

他们不能呆在这儿。

想要活着,他们必须要离开。

窗户到地面的高度并不高,但沈惟舟把秦随半揽在怀里,替他承受了全部的重量,让秦随不至于受更重的伤。落地的时候哪怕是有缓冲之势,沈惟舟也难以自抑地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色。

跳下来的位置正是后院,沈惟舟来时观察过后院的布局,马厩就在不远处。

顾不上别的,沈惟舟搀起秦随,两人朝马厩移动过去。

离马厩几乎只有一步之遥,沈惟舟生生停住了脚步,眼神冷了下来。

有人。

沈惟舟脚步很轻,走的又格外小心,再加上秦随就算半昏迷着也下意识地跟上沈惟舟的动作,所以他们两个倒是暂时还没被发现。

不过那也是迟早的事。

想要离开靠沈惟舟和秦随这样是走不远的,他们必须得要一匹马,马厩是非闯不可。

幕后之人实在是小心得过分,力求每个环节都做到万无一失。哪怕是下了药,派了数十倍多于他们人数的杀手,认定了这是个必死之局,也不忘派个人守住马厩。

沈惟舟轻轻舔了舔牙根,浓重的血腥气让他厌恶,更让他清醒。

得想个办法。

……

半响后,百无聊赖正坐在马厩处数稻草的人眉头一皱,敏锐地听到有什么动静。

怎么回事?还真让秦随给跑出来了?

他紧皱着眉头,仔细听了半天,空气中又安静下来,仿佛刚刚他听到的动静都是错觉。

他的面色愈发狐疑。

想了半天还是不放心刚刚的动静,他终于忘记了主上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要离开半步马厩,拿上自己的武器——一把巨斧,走出了马厩。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周围,没人。

万籁俱寂,连月色也逐渐暗下去,似乎周围的风都停了。

就在他怀疑一切都是自己疑神疑鬼的错觉,进而放松了警惕的时候,他的头顶传来一阵凉意。

他猛地抬头。

“唰——”

鲜血四溅。

一具尸体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倒在了无数死在他手下的尸体旁边。

因果昭昭,终有一报。

死于非命,是他种的因,也是他得的果。

临死之前,他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面上带着病容、看上去艷丽脆弱,明明应该被豢养被宠爱,当个依附他人的花瓶美人,却手提长剑,杀人不眨眼。

他对他说。

借过。

一声嘶鸣长啸打破了夜的寂静,客栈里剩下的人听到动静后猛地一惊,追出来却只看见骏马上两个扬长而去的背影。

“怎么回事?秦随呢?剩下那个人是谁?”为首的人气急败坏,都顾不上迁怒于其他的人,牵起一匹马就打算去追。

但进入马厩之后他才发现,原来闻到的刺鼻的血腥气息不止是死掉的那群侍卫,死去之人的鲜血早已凝固,而那些又滚烫渐渐冰凉的血……是马的。

秦随他们的骏马,剩下客栈之人带来的参差不齐的马匹,还有主上专门为他们此次行动准备的数匹良驹宝马……纷纷被一剑斩首,无一活口。

带秦随离开的那人,干净利落地斩断自己的后顾之忧,把马厩里的马屠了个干干净净,让追杀他们的人一时半会追不上,自己给自己挣出了喘息和逃跑的时间。

为首之人蹲下看着看守马厩的那人死不瞑目的尸体,身上的杀意凝成实质,声音反而诡异地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