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官兵的训斥很有效, 尽管众人对箱子里是什么还是好奇,但大家都不再敢看, 而是恢复了秩序, 继续排成两队进城。

那发出动静的箱子已经被人搬到了最前面,随着为首之人与看守城门的官兵耳语几句,很快就进了城, 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沈惟舟牵着马绳, 偏头看向秦随:“陛下觉得那里面是什么?”

[之前不是有进贡西域波斯猫、狮子之类的先例吗?里面应该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动物吧?]

[大胆点,我觉得里面是人。]

[我觉得也是人,刚刚那动静像是有人在箱子里面拍箱子。]

[哇靠不会是人口买卖吧?]

[想什么呢, 哪有这么光明正大的贩卖人口, 而且你看清楚, 那是官府的人。]

秦随闻言并没有回答沈惟舟,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箱子消失在城门口,然后视线落到了还没有进城的那一堆箱子上。

“看看不就知道了。”

……

城门口在经过刚刚的意外之后安静了一会儿, 就在今日负责看守城门之人觉得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时候, 不远处突然有马儿激烈的嘶鸣声传来, 然后就是一声好听但凝重的“闪开”。

排队入城的百姓商人闻声望去,顿时手忙脚乱,纷纷朝后退。

“惊马了, 惊马了啊!”

“都快让开,你挤我干什么!”

“明明是你挤我,哎你踩掉我鞋子了!”

“快快快过来了过来了, 后退, 后退!”

来人正是沈惟舟和秦随。

直接去掀开箱子看显然是不可能。

秦随不能亮明真实身份, 沈惟舟更是直接没什么身份。

他们现在的马甲是扬州孟家的远房亲戚, 父母双亡, 要去扬州投奔表舅母,顶着这个身份去试探,怕是还没碰到箱子就被护送箱子的那群官兵给丢出去了。

没有机会那就只能创造机会,而创造机会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引起混乱。

城门处百姓众多,只要乱起来这些官兵难免会有所顾忌,也会不自觉放松心神,被转移注意力,那这个时候他们再打开箱子,只要断言是不小心,那也没人能把他们怎么样。

两个人的执行力都很强,说干就干,沈惟舟长睫微垂,骑马走在秦随的前面。

“我去吧。”

秦随:?

“什么意思?”

秦随本来就不高的兴致愈发淡了下来,他策马与沈惟舟并肩而行,但并不看他,狭长凤眸里满是漠然之色。

沈惟舟不喜欢秦随的态度。

他见秦随不愿多言的模样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原本想要关心秦随伤势的话被他咽了下去,半晌,他轻轻“呵”了一声。

“那一起吧。”

然后就出现了现在这幅场面。

一袭红衣的美人纵马在前,孱弱纤细的身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唇瓣紧紧抿着,指骨捏到发白,像是随时要从马背上掉下来。

身量修长的黑衣男子紧随其后,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浑身都透着一股刀锋上磨砺而出的冷感,投手投足可见张扬贵气,不似凡人。

秦随的骏马看上去是可控的,但沈惟舟的骏马此刻就像疯了一样,带着马背上的主人横冲直撞,伴着一众人的惊呼直直冲进了人堆里。

城门口的人惊慌四散,好似惊弓之鸟,满眼都是那一黑一红。

押送箱子的官兵早也停了动作,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沈惟舟惊险地避过马蹄下的普通百姓,又因为躲避百姓而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他们顾不上箱子,一众人如鸟兽散,急急忙忙地躲开了沈惟舟冲过去的位置。

沈惟舟就那么朝着一个红木箱子冲了过去,半个身子被甩在了空中。

眼见着是躲不开了,美人像是放弃了似的,倏地放了手。

骏马继续保持着脱缰一般的速度朝前方奔去,沈惟舟因为惯性猛地朝后仰,身体腾空,马上就要摔在地上。

没有人再顾得上箱子,所有人皆是屏住了呼吸,看着那红衣美人朝地下栽去。

看美人如此孱弱的模样,若是就这么摔了,那张绝艳容色毁了不说,怕是性命也难保。

就在有人已经感慨红颜薄命之时,一直跟在沈惟舟身侧的秦随忽地俯身探手,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环住了沈惟舟细瘦的腰身。

姿态闲适地把人抱上马,沈惟舟被秦随整个人圈在怀里,丝毫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男人把下巴放在自己的颈窝处,轻轻蹭了蹭。

两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美人被禁锢在男人怀里,微微仰头,纯粹的红黑交织缠绕,仿佛芸芸众生之间彼此眼里只有一人,生生营造出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只有沈惟舟知道,刚刚秦随到底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没有下次。”

语气冰冷,又似漫不经心。

说的大概是沈惟舟自作主张直接用匕首扎了自己的马背一事。

沈惟舟脸色还有些苍白,此时只是微微抿唇,不语。

两个人又沉默下来。

箱子已经打开了,就是沈惟舟刚刚直愣愣冲着过去的那一个。

骏马直接蛮横地把箱子推倒在地,秦随刚刚俯身抱沈惟舟上马的时候又暗中丢过去一道内力,没上锁只是用绳子固定在车上的箱子自然经不起这般折腾,直接散了架,盖子和箱子分了家。

也就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不是人,也没有活物。

箱子里的东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里面的紫玉佛挺着大肚子,披着袈裟,脸上挂着和善的悲悯笑容,那双栩栩如生的眼睛仿佛在看世间众生。

只是此刻,这看上去极为名贵的紫玉佛像从额头横开几道裂纹,一直到脚底,竟是经不住折腾,已经四分五裂,碎的不能再碎。

押送箱子的官兵俱是变了脸色。

无需多言,一队官兵面色不善地朝着马背上的二人围了过来,为首之人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

“可有凭证路引?”

秦随把廖闫明给他们二人伪造的身份凭证和路引递了过去。

那人接过后看了两眼,没发现什么背景,顿时有种自己看走了眼的羞恼,又把东西扔了回去,不耐烦地一挥手。

“拿下,带走!”

“是!”

因为想看看这群官兵到底隶属何方,所以秦随和沈惟舟倒是没有反抗,默契地跟着这队官兵入了城。

……然后就被关在了大牢里。

可能是因为牢房众多,所以秦随与沈惟舟被分开关在了两处,互相看不到对方,只能隔墙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

这牢房的环境实在算不得好。

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沈惟舟已经看见三只油光水滑的大老鼠在牢房的角落洞口进进出出,剩下的就是沾满污渍的被褥,稻草,还有墙边已经馊掉的饭菜和干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