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几人用完饭之后并未急着上楼, 而是叫了一壶茶和几盘点心,坐在角落里安静了下来。

如意客栈虽说是客栈, 但饭菜味道也算尚可, 况且还比那酒楼里要便宜一些,自然就吸引了好些人专门过来吃饭。

他们下来的时间也算凑巧,进门用饭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混上客栈里住店的人, 来来往往,倒真是热闹。

禹城地段已经算是江南一带,江南自前朝就是天下公认的富庶之地, 鱼米之乡, 到了秦随手中再跟着他治国理政的政策行走这么多年, 已经比往日的繁华更甚。

虽然也不能说让每个百姓都大鱼大肉, 但是让他们都能够温饱,勤劳者手中还能备下一些银钱, 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丢给秦随的摊子实在是太烂, 秦国历朝历代都处于战争之中, 连年征战致使国库空虚,赋役繁杂,经济发展处于一个停滞不前甚至还偶有倒退的境地, 秦随这十几年来能让秦国的百姓过成这般模样,已经是大不易了。

按理说这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脸上应该充满着喜色才对, 但如今走进这客栈的人们却是愁眉苦脸, 一个比一个能唉声叹气。

秦随和沈惟舟对视一眼, 俱是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便按捺下心神, 仔细听着周围几桌子人的对话。

“又要上供,又要上供,每年光是交的赋税就已经够多了,陛下竟是还不满足,仍要我等商贾贡献金银异宝进京,这是不给我们留活路啊!”

沈惟舟微微蹙眉,怎么又扯到秦随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啊你也别抱怨,听说不止是我们商贾,从今年开春,便是农人和工匠的赋税徭役也要增加两成,唉。”

秦随狭长凤眸微敛,唇边的笑意愈发漫不经心。

这就奇了怪了,赋税徭役皆为国策,他一个皇帝都不知道要增加,底下的人怎么就收到了他要增收赋税的消息?

除了这个,还有……上供?

给他上供?

透露的消息倒是和那个童家小姐说的如出一辙,但他在位期间,可从来没说过也没收过那劳什子上供。

这江南还真是不来不知道,一来一看,倒是有意思的紧。

“自陛下登基开始就说了要减免赋税,不过也是嘴上说说,就减免了三年,又恢复原状。恢复原状便恢复原状吧,可竟然还在此基础上年年往上加,一次加一点,这些年下来也是天大的数目了,居然还要加。”

“残暴不仁,昏庸无道,依我看啊,还不如像知府说的那样,让梁王当皇帝就好了!反正当下太平,皇帝也不管事,谁坐那位置不是坐!”

“嘘……慎言!隔墙有耳!”

“那梁王不是天阉吗?他也能当皇帝?”

“怎么不能,反正太子从宗室旁支中过继便是,只要精心教养,说不定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君不见古往今来有多少父子反目兄弟成仇,便是当今圣上那也是……”

“……”

“可得了吧,别光说当今圣上了,你们以为那知府是什么好东西不成?我们把好东西都交上去,那都是先到知府手里,现在有几个清官廉政,到了他手里他不得雁过拔毛扒一层皮下来?”

“知府拿一层,再一直送进京,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手,一人一层,怕是到陛下眼前的也不多,所以陛下才不觉得咱们上供是个事。”

“你小子,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坚定的保皇党。”

“……”

周围大概有三桌子人,每桌人各说各的,兀自调笑嬉闹,要不是沈惟舟和秦随武功上乘,还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燕无双此时就是听得一脸懵然,左耳朵这句右耳朵那句,刚想明白这个事下件事已经说完一半了。

听了半响,三人收回了注意力。

沈惟舟这才看到,燕无双一个人化悲愤为食欲,解决了大半糕点。

他轻轻咳了两下:“回房间说吧。”

……

回到房间,还是像昨晚一样,三个人开始商讨接下来的动向。

在此之前,沈惟舟当着燕无双的面,毫不避讳地把秦随问了个遍。

有增收赋税吗?

没有。

秦随自登基开始就逐渐降低赋税,休养生息,安抚民心。

这么多年来赋税一直维持在一个三国最低的水平,只有继续降,断然没有再升的道理。

至于登基三年之后回调赋税,逐年加重,今年更是连加两成,那纯属无稽之谈。

秦随的回答很是坦然:“没有。”

“那上供呢?”

这个问题其实沈惟舟都没打算问,他其实是问给燕无双听的,毕竟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了解秦随是个合格的皇帝,燕无双可不了解。

“没听说,没收过。”

秦随依旧言简意赅。

接下来的问题秦随也猜到了。

“你是不是还想问梁王是谁。”

沈惟舟长睫微垂,半响,点点头:“我没听说过他。”

不管是他来秦国之前还是他来秦国之后,他都没有听说过有梁王这个人,秦随还有一众大臣更是提都没有提起过。

若不是今日,他都不知道以秦随的性格还能给人封王的。

秦随显然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了想,挑他还有印象的说了说。

“梁王是先帝外出征战时,一随侍宫女爬床生下的皇子。他出生就被发现是个天阉,而且长相甚丑,不得人喜欢。先帝大怒,赐死了那名爬床的宫女,把刚出生的梁王扔给了一个冷宫里的老太监养着,一养就是十几年。”

“在梁王十几岁时,先帝终于想起了还有这么个人。当时的梁惠王与先帝结了夺妻之仇,梁惠王妃在被先帝羞辱一夜后于宫中自尽,梁惠王满心怒火却又为人臣子无可奈何,只能想尽办法地给先帝找麻烦。”

“两个人百般给对方找麻烦,却又碍于面子不好撕破脸。为了羞辱当时的梁惠王,先帝就把梁王送去梁惠王的封地,下旨让梁惠王封他为世子,也把梁王记在了梁惠王名下,让梁王世袭梁惠王的封地食邑。”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梁王虽是皇子,但却是未曾上过皇室玉牒的,也就是说,他没有皇子身份。”

“梁惠王在过继梁王几年后就病逝了,梁王当了梁王,但他被养的胆小畏缩,一无是处,不管是从前在宫中还是后来成为了梁王都是无人问津,也从不惹事作妖,连朕登基时都没有出现过,只是在自己的封地安稳混吃等死。”

秦随说到这儿稍微顿了顿:“要不是今日在此处听到梁王这两个字,只怕是朕也要忘了,朕还有一位并非同胞的兄长尚且存活于世。”

听这个语气,好像是很遗憾梁王没死一样。

燕无双打了个寒颤,暗暗离秦随稍远了点,又往沈惟舟身边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