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如果沈惟舟没记错的话, 面前这个容貌普通,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穿的应该是侍卫的衣服, 而且这套衣服并不是宁安王府侍卫的样式, 而是燕无双带来侍卫的衣服样式。
和面前的侍卫对视半响,青年微微挑眉:“燕无双叫你来的?”
侍卫听主子的吩咐也很正常,但出乎意料的, 这侍卫闻言皱了皱眉, 一板一眼道:“不是。”
“我,我家公子想要这把剑。”男人编理由的本事十分青涩,谈到利益交换的时候才算游刃有余, “我要这把剑, 你想要什么, 随你挑。”
“天下只要存在的东西, 你说可以换,那我便和你换。”
听起来和风九御是一模一样的说辞, 但是很奇怪, 可能是因为语气不同, 也可能是因为人不同,沈惟舟并没有对面前这个小侍卫生出太多恶感,只是觉得有点好笑。
风九御的话里话外都是高高在上理所应当的轻视, 而这个小侍卫……真别扭。
好像是想放下身段请求却又放不下,只能用强硬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口吻来试探,跟之前宗门里那只肥肥的大橘猫讨小鱼干的情态一模一样。
沈惟舟对燕无双的印象还不错, 因此也没有太过为难这个侍卫, 只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燕无双要这把剑干什么, 我记得她对剑一窍不通, 是有什么地方用得到吗?”
侍卫沉默半天, 像是在思考如何编一个理由把沈惟舟骗过去,半响,他又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不是她。”
沈惟舟轻轻“嗯”了一声:“那是谁?”
侍卫不说话了。
他总不能说是他想要吧。
“……”
就这么你来我往地闲扯了几个回合之后,秦随原本毫无波动的凤眸微眯,眼中浮现出几分探究之色。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个宁二公子在拖延时间。
废话太多了,跟刚刚在华春苑表现出的不是一个性格。
前后差距如此之大,这么短暂的时间总不可能是换了一个人,那就只能说明沈惟舟是故意的,他在演戏。
他在拖延时间。
为什么要拖延时间?
他在等谁吗?等救兵?
可是他明明可以直接跟他打一场,虽然秦随并不觉得自己打不过他,但不可否认,能压着风九御打,这位宁二公子有点东西。
秦随没跟风九御正面交过手,不过就像他觉得自己能跟宁明欢打一架一样,他自信也能压着风九御打,只是能不能打得轻轻松松,他没法说。
君无戏言,帝王从来不会轻易承诺,也从来不会开口说没有万全把握的事。
比起说,秦随更喜欢用直接做的。
无论是什么。
所以秦随这次没再接“宁二公子”那些无聊的问题,而是不紧不慢地走了几步,恰好停在沈惟舟要离开的必经之路上。
乌黑细碎的墨发随风散落在耳侧,秦随易容出来的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面孔,气势也刻意在收敛着,但当那双凤眸看过来的时候,还是会让人感到赏心悦目。
沙哑低沉的嗓音在空中响起,不带一丝情绪:“剑留下,你走。”
“或者你和剑……都留下。”
沈惟舟闻言从善如流,长睫轻颤几下,眸底溢出几分笑意:“好的。”
这次轮到秦随:?
——
沈惟舟其实也奉行说不如做的原则,也想用最简单的方式,干脆利落地把人揍一顿然后离开。
但是不行。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其实并没有他表现出来那么好,不过是强弩之末,硬撑着罢了。
刚开始和风九御打斗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用内力,沈惟舟是没有,风九御是好面子。单纯比剑沈惟舟起码甩风九御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剑”十条街,所以沈惟舟早就料到风九御早晚会用上内力和他打,把面子给找回来。
沈惟舟偏不给他这个面子。
于是从用上内力的第一招开始,沈惟舟就借着风九御的力,还有自己体内尚未催化、在经脉中流转的药力,一剑一剑地打碎了风九御引以为傲的武学天赋和自尊心,也一剑一剑地在帮体内的奇毒重创自己。
药力催化转为精纯的内力,内力又随着剑意倾泻一空,体内毒素无可压制,就只能任由它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所有人都看到沈惟舟几乎是碾压式地压着风九御,只有沈惟舟自己知道,他斩出的每一剑都像是斩在他自己身上,迈出每一步都要咽下喉间腥甜的鲜血。
他的内力并没有完全恢复,现在也就堪堪是十之二三的样子,而风九御有着天下最好的宗门和资源供养,无伤无难,正是全盛。
沈惟舟在拿命和风九御打。
沈惟舟就是要拿命和风九御打。
握上剑的那一瞬,沈惟舟耳侧响起了系统有点呆的机械音,他带着点不好意思但又十分严肃认真地告诉沈惟舟,请为了自己而活。
沈惟舟不能和系统保证他完全为了自己而活,但是正如系统所说,他觉得他可以活得自我一点。
比如和风九御盛空阳这两个天命之子打一架。
这场架可以忍,也可以等。
但没必要。
因为他们两个每次说的话做的事都能蠢出新高度,让人看见就烦。
自私又愚蠢,这就是沈惟舟对他们的全部印象。
沈惟舟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清楚的,打到最后察觉到自己实在是难以为继之后,他也不强求,几乎是踩着风九御的脸面离开了华春苑。
除非是风九御再找他打一架而且赢得漂亮,不然没什么意外的话,今天这场单方面的比试风九御能记一辈子。
就在沈惟舟觉得他已经可以离开宁安王府的时候,兜兜转转,他转角碰上了在此处等着他的秦随。
他一开始以为是燕无双派秦随来的,可就算是燕无双,沈惟舟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就让他们都以为“沈惟舟”在那夜的扬州城里死了吧,反正他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牵绊,不会有人记得他。
然后聊着聊着沈惟舟发现,这侍卫好像有点笨,很好骗的样子。
正好他缺一个离开宁安王府的理由,燕无双虽然掌握的实权不高,但毕竟是皇室。
于是青年轻轻笑了笑:“好的。”
人和剑,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