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卧房内依旧是一片寂静。
在场的人武功都不高, 稍微厉害点的都守在门外,早就成了满地断肢残尸中的一部分, 所以大部分人都只是看见秦随好像轻飘飘地抬了抬手, 然后朝他扑上去的侍卫就纷纷一剑毙命,鲜血如烟花般四溅,混入地面的血污中。
薛夫人给他的侍卫都死光了, 盛空阳低着头, 脑子一片空白,淡色的唇开开合合,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男人那一剑其实是想冲他来的, 秦随真正想杀的人是他, 而不是那些试图杀秦随的侍卫。
没给盛空阳什么思考的空间, 秦随收回剑,转身就走。
倒不是别的什么原因, 而是再待下去, 他怕他忍不住杀了盛空阳。
盛空阳没感觉错, 刚刚那一剑确实是冲着他去的,不过距离稍远,秦随还是退而求其次, 杀了朝他扑上来的侍卫。
向来不把敌人的命放在眼里的帝王当然不太满意这个结果,按照他的想法自然是斩草除根最好,已经把人得罪死了, 再加上敢对沈惟舟出手, 还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要是留着盛空阳反倒后患无穷。
不过毕竟盛空阳不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虽然秦随没把他放在眼里, 但他身后的关系网确实错综复杂,值得让他思量片刻。
可这些都不是当前最要紧的事,怀里的沈惟舟还气息微弱着,都不用权衡比较,盛空阳的一条烂命在秦随这里半个铜板都不值,还是沈惟舟重要。
那把薄如蝉翼的小刀折射出微弱的月光,帝王冷淡地垂首,已经把盛空阳划到了死人的名册里面。
夜风带来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眼看着男人要带沈惟舟离开,盛空阳心思急转之间,终于想到了一件先前被自己忽略的事:“你不能带他走!”
秦随恍若未闻。
“他体内有黄鹤引之毒,现在更是中了情蛊,你要是带走沈惟舟那他必死无疑!”盛空阳加大了声音,话里的急躁褪去,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笃定,“只有我能救他。”
已经站到门外的秦随停下了脚步。
男人微微偏头,修长挺拔的身形在月色下仿佛镀了一层秘银,狭长凤眸漆黑如墨,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底的凉薄与冰冷,连那有些平凡的面容都变得引人注目起来。
他像是被勾起了兴趣,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你擅医?”
盛空阳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或许是因为秦随刚刚出手太过直接的缘故,他竟然也对这个男人起了一点异样的心思。
他不擅长武力,所以他对武功比他高的人都有着莫名的好感,而且现在薛夫人派来保护他的人都死了,师兄又要完成宗门任务不能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如果这个男人能跟在他身边的话……盛空阳呼吸乱了几下。
沈惟舟能给的价格他也能给,还能给的更多。
那这个男人为什么不能跟着他?
想到这儿,盛空阳不退反进,竟然朝秦随慢慢走了过去,半点也看不出如旁人一样害怕秦随的样子。
盛空阳轻声道:“对,我擅医。”
“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也有七分把握能从阎王手里起死回生。如果你愿意的话,薛家、天算宗内我的资源你可以随意取用,云家和万劫谷也可以对你大开方便之门。”盛空阳见秦随没拒绝,又朝他靠近了几步,“你经常受伤吧,我可以无条件医治你,只要你答应我——”
“保护我。”
秦随不置可否,似乎对他的提议很感兴趣一样,朝盛空阳递出了手里的剑。
盛空阳有些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就策反成功,抬头去看秦随。
男人唇角微勾,笑意未及眼底:“见面礼。”
什么?
盛空阳没明白秦随的意思,但也不需要他明白。
这次他和秦随的距离足够近,中间又没有任何东西阻挡,尽管盛空阳看到秦随抬手的动作就下意识后退,但还是晚了。
剑柄抵住盛空阳的手骨,秦随居高临下,干脆利落地一击,眼神淡漠地看着面前的人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眼球瞬间充血,却又疼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盛空阳跌倒在地,左手想去触碰已经没有知觉的右手,又绝望地看见一双黑色靴子停留在自己手边,然后抬脚碾了上去。
盛空阳目眦欲裂:“不——”
任何人都可能会因为现在屋内之人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而心悸,但秦随不会。
恶鬼不会对无关紧要的人有所怜悯,更何况是另一个善于伪装的恶鬼。
盛空阳的这只手彻底废了,秦随似笑非笑:“只有你能救?”
弹幕鸦雀无声,连盛空阳的狂热粉都一句话也不敢说。
卧房内的其他人更是互相搀扶心神巨震,生怕被秦随注意到自己,要么死要么伤。
“先救救你自己吧。”
“废物。”
秦随抱着沈惟舟转身离去,这一次没有人敢拦,也没有人可以拦。
大悲的刺激之下,盛空阳现在只能发出些无意义的似哭似笑的音节,眼前因为泪水而模糊,又因为恨意而渐渐清晰,不消片刻,他抬起了头,冲着秦随离开的方向看过去。
他拼命地尝试发声。
“你是谁?”
“我要。”
“杀了你。”
“沈惟舟,你一定……死。”
——
秦随是直接朝着出府的方向走的,不需要再特意去前厅,夜莺解决了风九御之后会自行跟上。当务之急是回燕宫,让王大海给沈惟舟拔刀解蛊。
不消片刻,秦随到了宁阳王府门口,在这里看到了风九御和夜莺。
“夜莺……”
剩下的话消散在空气中,秦随看着面前这一幕,眸中的凉薄愈发加深。
风九御满身血污,神情阴鸷,一条胳膊的袖管处空空荡荡,已经包扎好了。
夜莺被吊在宁阳王府的大门前,右眼被活活剜出,剩下一个可怖的血洞,口鼻处都不断往外渗着鲜血,看上去受了极重的伤。
听到动静,风九御转头朝这边看过来,目光略过沈惟舟,又看向了他,咧开一个笑:“秦随?”
他张开仅存的一边手臂,示意秦随再出来点:“看。”
其实不用风九御说,秦随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外面的情况,但他也没拒绝风九御,就那么毫不设防地走到了宁阳王府外。
面前是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禁军,铺天盖地的火把照亮了这片夜空,也照亮了他们身上的盔甲和刀剑,以及在场每一个人明明暗暗的脸。
秦随没说话,火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在静默的空气中蔓延,没过一会儿,禁军如潮水般退让出一条路,云子衍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拍着手打破了这片寂静。
他看着秦随,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陛下来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