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你们俩怎么又来啦, 哟,老严这回还带了媳妇来啊?”

穿着白色T恤衫军绿色短裤,趿拉着人字拖的老板老朱, 把手里的菜送到客人桌上后, 转身迎出来。

调侃了严松筠一句, 然后同俞知岁打招呼:“弟妹好, 第一次见面,这里条件简陋,弟妹你将就将就。”

俞知岁忍着笑, 点头应了声好, 跟着严松筠和纪时往楼上走。

她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 那就是不管纪时还是老朱, 都很喜欢占严松筠便宜。

管你是不是比我早来这个世界报到, 反正,你就是弟弟!

餐馆是城中村的自建门脸房, 上下两层楼,听说分解猪的厨房在后面, 到处人声鼎沸, 热闹非凡。

楼上有专门的包厢, 纪时说是老朱弄来专门招待自己人的。

俞知岁有些好奇:“纪时你跟老板也是同学吗?”

“肯定不是啊, 我们都不同学校,他是老严的室友。”纪时说到这里乐起来, “老严这个傻逼, 填志愿都能跟我填成不一样的, 入学的时候可郁闷了, 我这不为了安慰他弱小的心灵, 经常往他那边跑么, 去了肯定会见到他室友,跟老朱就这么认识的。”

俞知岁不是第一次听人说起严松筠的这件糗事,但实在是过于好笑,以致于她每听一次就想笑一次。

听到她的闷笑声,严松筠有些不满地捏捏她手掌心。

“说起来,老严你们宿舍另外几个哥们儿,现在都在哪儿高就啊?”纪时一边推门,一边问道。

严松筠摇摇头,“当时另外四个人,两个考上研究生两个去规培,至于现在在哪里,我也不清楚,可能老朱会知道,你问他。”

“问我什么?”话音刚落,包厢门就被再次推开,老朱端着个锅进来。

他胳肢窝下还夹着一本菜单,放到桌上,再从耳后拔下一支笔,“吃什么自己点。”

说着看向严松筠:“老严,你真的不试试猪鞭吗?其实口感还可以,脆脆的,有点韧……”

“滚滚滚!要吃你自己吃!”严松筠满脸恶寒的嫌弃道。

俞知岁紧紧抿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爆笑出声。

这里还是最传统的要自己手写菜单的点菜方式,纪时一边写菜单,一边道:“老朱你是不是失心疯了,弟妹在这儿,小仙女怎么能吃那种东西,再说你让老严吃猪鞭几个意思?笑话我们老严不行是吧?”

“我可没这个意思,你这是淫者见淫。”老朱切了声,“小仙女怎么了,我这儿多的是重口味的小仙女。”

俞知岁这次再也忍不住,哼地一下笑出声来,有些揶揄地看一眼严松筠。

严松筠一脸社死的表情,绝望闭眼。

真是出来一趟,在老婆面前把面子都丢光了!

等纪时写完菜单,老朱接过去,又问俞知岁:“弟妹能喝点小酒不?我这儿自己酿的米酒还不错,很多老客喜欢的。”

俞知岁忙点点头说好,又道了声谢,老朱就转身出去了。

锅底渐渐滚开,俞知岁看着觉得不像是清水,反而有些浑浊,里面还有木瓜和姜丝,问了严松筠才知道这是粥水。

“但是跟粥底火锅不一样,那个是把米都煮到化了,看不见米,上来一锅白白的毋米粥,这个是粥开以后,把米捞起来剩下的稀米汤。”

纪时接着道:“传统医学认为,米汤养人,有很好的营养价值,老人家也说,以前家里穷,媳妇生了孩子没奶,也没钱买奶粉,都是给孩子喂米汤长大的。”

俞知岁听了点点头。

包厢门又开了,老朱送来了纪时点的那些菜,她好奇地看着每一个碟子,感觉……好像都不认识,只知道是肉,还有的白白的,长得也不像肉,更不知道是什么了。

先下锅的是小方块一样的猪血,俞知岁觉得这跟吃麻辣火锅有些像,她每次吃麻辣火锅都先下鸭血。

接着是猪头各个部位的肉,这个是猪天梯,那个是猪脸肉,这个猪嘴角剔下来的叫天衣无缝,分得很仔细,先下一部分,吃完再继续下。

俞知岁好奇地问:“你们店里总共有多少道跟猪有关的菜啊?”

“四十多种吧。”老朱一面应,一面给她倒米酒,“光是猪杂都三十多种了。”

“……这么多?!”俞知岁震惊,“怎么能拆分得这么细?”

老朱一脸淡定地装逼:“无他,唯手熟尔。”

话音刚落,就听到另外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发出充满鄙视的嘘声。

严松筠把蘸碟放到俞知岁面前,道:“别听他吹牛,这都是手术刀的功劳。”

“手术刀?医院用的那种吗?”俞知岁更加好奇了,立刻扭头去看他。

严松筠说了俞知岁才知道,起初老朱这里也没那么多种吃法,是偶然发现用手术刀分割的时候,因为手术刀的特性,可以分离很多普通菜刀分不开的纤维和神经,于是经过反复多次试验,越来越熟练,这才有了现在店里这些分得仔仔细细的猪杂部位。

俞知岁听完恍然大悟,看到他从锅里捞上来的东西里有一根白白的东西,“这就是猪的神经吧?”

“三叉神经。”严松筠道,夹了一条放她蘸碟里,“试试看,口感还不错。”

俞知岁很相信他的话,送进嘴里仔细地咀嚼着,猪的神经煮熟后口感劲道,有一股肉香,嚼起来嘎吱作响。

“确实还不错。”她笑着说了句。

严松筠听了就有些得意地笑笑,让她再尝其他部位的肉,都清理得很干净,肉也足够新鲜,一点奇怪的味道都没有,蘸着小米辣酱油,吃出一股食材本身的鲜甜。

确认俞知岁能接受这些食材后,严松筠的注意力转移到老朱和纪时那边,问起先前纪时问他的那个问题。

“江来他们你还有联系吗?”

“有啊,怎么没有。”老朱抿了口米酒,道,“上周江来那小子还给我发信息,说下周他儿子满月酒呢。”

严松筠哦了声,“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还行吧,他跟他媳妇本来就是奉子成婚。”老朱笑了笑,“再说,也快三十岁了,生孩子这不是正常的么。”

严松筠说:“我连他什么时候结婚的都不知道。”

老朱笑着叹口气,“也怨不得人家不叫你,严总,你早就跟我们不一样了,叫了你,万一你真的去了,人家也不好招待,对吧?”

严松筠笑笑,问:“他们现在在哪儿上班?”

老朱就说有一个回老家考了公务员,在卫健委,还有一个出国挣外币去了,江来和另一个都还在容城,“社区医院吧,唉,现在社区医院也不好混。”

“就我和你背叛革命了?”严松筠开玩笑似的问道。

老朱嗐了声,“干什么不都是为了混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