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林子耀正在饮茶,忽然间背后传出这么一道声音,顿时惊的手中茶盏想些摔碎在地,滚烫的茶水洒了一身。

他急急忙忙站起来用衣袖拭擦,来不及看是谁人如此无礼,一时间被烫的龇牙咧嘴,手忙脚乱。

施珉亦是无措,他哪里能料到此人如此不受吓,幸好伺候在一旁的丫环眼快,将铜壶里的凉水沾湿了帕子为他敷上,又取了药膏细细涂上,才将那几乎烫熟的皮肉缓和下来。

一通手忙脚乱之后,林子耀颇有些愤愤看向来人,面上神情变了又变,半响才舒出一口气,怨道:“你真是一回来就让我遭罪。”

他的手臂上已经红肿了一大块,施珉忙向他赔罪,将屋内的丫环赶了出去,然后说道:“表兄莫要与弟弟见怪,我是得了奇事,忙着来与你分享,昨日夜里着急赶回来,今日在祖母那儿过了一遭就来见你了。”

“好哥哥,你莫要告诉母亲,”施珉坐到他的身旁,往他的伤口上瞧了瞧,继续说道:“我可是一心念着你,若是你告诉母亲,母亲疼你,定然要罚我。”

他方才回来,林子耀也不是那种小气度之人,见他态度诚恳,便也作罢,说道:“许久不见,你愈发油滑,是得了什么新鲜事,竟然叫你乱了礼数。”

施珉眼一亮,忙说道:“前段时日表兄你写信过来,不是与我诉苦么,我心中便记着那位玉儿堂姐究竟是何奇人,今日一看,能得表兄你青眼者,果然非凡。”

闻言,林子耀面上露出些许得意,又有些许感慨,只得说道:“自然不是寻常女子。”

若是寻常女子,早该对他千依百顺,投怀送抱了。

他叹了口气,一时间有些愁怅。

施珉见状,想要劝他,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说道:“但依表弟所见,那玉儿堂姐虽容貌美丽,却也不是倾国倾城,表哥为何偏偏如此执着,红粉佳人随处可得,大可不必如此执迷。”

“我哪里不知你言之有理,但我既对她有意,自然是想要圆了这一段情,”林子耀的目光颇有些哀怨,只能说道:“你只知读书,却不知表兄心中所思,此话莫要再提。”

施珉摇头,他自认做学问上不如这位表兄,但近年四处游历求学,却也是学得许多,譬如男女欢爱,他自觉也可为人师。

此时他左右张望一眼,见门扉牢闭,四下无人,才弯腰附耳,问道:“那表兄你是想娶她,还是如何?”

“娶么……”林子耀双唇微濡,瞪他一眼,“姨母要为我另择贤妻,自然是不能娶的。”

施珉顿时了然,心中不由得想道,他这表兄看起来斯文清高,原来骨子里也没什么情种,左右不过得不到故而眼馋心痒罢了。

如此,那便是再简单不过了。

他手中扇子敲了敲桌面,故作神秘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你听不听?”

“什么法子?”

施珉将方才的事情与他细细讲来,然后说道:“我瞧她也不是什么安分人,那教书先生长得周正便让她面红耳赤,不晓得二人私下底还有什么关系。”

林子耀心头一滞,忙呵斥他住口,怒道:“你这般说,岂不是有毁玉儿清誉,你读圣贤书,怎能如此揣测他人!”

话虽如此,可他的眼前却是浮现出施玉儿那日在沈临川面前将他贬的一文不值的模样,顿时气势有些蔫下。

施珉‘唉’了一声,只觉得他将那人想的太良善,这女子怀春岂不是常事,有何可恼怒?

“要我说,表兄你既然不想娶她,便做个露水情缘,得个互相爽快也就行了,”他的声音压低,说道:“我这儿有一种药,你只消让她喝下,事闭拂身而去,谁也不能发现……”

林子耀大抵是被他这番混账话吓到,竟然慌的站了起来,手指巍巍的指着他,颤声道:“你、你、你这是什么混事儿,若是我真的这般做了,那玉儿怎么办!”

他说着,眼神逐渐迷离起来,微微咽了咽唾沫,呼吸略略急促。

“你慌什么?”施珉忙安抚他,“左右不过一个提议而已,况且此事对表兄你百利而无一害,只要能瞒好,谁都不知道是你做的,至于施玉儿……”

他似乎有些为难,最后还是说道:“那就不关咱们的事了,母亲最后大抵会寻个理由搪塞过去,总不会害她性命就行。”

“总之、总之此事莫要再提,”林子耀又是瞪他,“你怎么能想出如此荒唐的主意来,仔细我告诉姨母!”

“罢了罢了。”施珉叹气,不提此事,与他说起求学一年的见闻来。

末时过后,天边缓缓洒下些暖阳。

施家私塾内,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小童们都一窝蜂涌出,施恪留在最后慢慢整理着书本,想等到人都散去,再问沈临川几个不懂的句子。

他将今日讲的书翻开,等到屋内无人,才跑到沈临川身边,说道:“沈夫子,学生有一句话未明白,还请夫子讲解。”

沈临川知晓他要来,故而还未离去,此时他微微垂首,轻声道:“何处不解?”

“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①。”施恪照着书本将这句话念出,小脸微皱,然后说道:“夫子,学生是不是很愚笨,沈夫子您分明处处都讲得很好,但我却依旧有不懂的地方。”

“不,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凡习文章,过目不忘者少之又少,”沈临川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说道:“这句话是赞颂圣上功德,使百姓安康,王道恩泽,遍及万方。”

话落,他又捡出句子来为他举例阐释,待一通话落,施恪顿时间恍然大悟,不由得叹道:“夫子学问深厚,学生实在钦佩。”

施诚尚且不见踪影,施恪便与沈临川在一处等他。

忽然间,窗子外抛进一颗石子儿,险些砸到沈临川身上,从他身边险险擦过,落在地面发出嗒吧脆响。

而窗外施率则探着头,见二人察觉,索性也不再装,从门口走进,不带什么歉意的说道:“学生顽皮,不甚将石子砸入窗内,先生莫怪。”

施恪却是先一步站起身来,不等沈临川答话,对施率囔道:“我瞧你分明就是故意,若是砸到沈夫子身上,你早便跑了!”

沈临川想要拉他,轻斥道:“施恪,回来。”

施恪却是与施率早已积怨颇深,此时也听不进去沈临川的话,一下便扑上去与施率纠缠在一起,二人从私塾里面一直打到了外面沈临川想制止二人,却看不见路,一时间束手无策。

施恪比施率小了近四岁,身高也矮了大半个头,不消一会儿他便被施率压在地上打。

等到施诚好不容易办完赵姨娘交代的事儿过来的时候,便是见到施恪鼻青脸肿的模样,而施率则是捂着被咬的鲜血淋漓的下巴嚎啕大哭,沈临川将施恪抱在怀中,衣上全是泥点,看起来亦是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