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谁?”
施玉儿捡起沈临川落在一旁的长剑, 横在身前,紧抱着沈临川,警惕地看向屋门的方向。
“怎么会这样……”
白陌的声音响起, 他跌跌撞撞来到屋内,看见二人如此模样一下便瘫软在了地上, 几乎连爬带滚的过来, “沈相、沈相……”
“快去找大夫!”白陌抓着自己的脑袋,失神的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着, 然后从胸前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黑色小药丸出来, 哽咽道:“不能找大夫……你从前救我一命, 今日我是无论如何也要还给你的。”
话落,他将黑色药丸塞进沈临川的嘴里, 然后才通红着双眼望向施玉儿, “我原以为那群山匪已经走了, 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打手来回消息,方才看见有一群人进了官衙,才察觉到不对……”
“快、你们快随我去躲起来,”白陌将沈临川背到自己的背上,往外面走去, “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快走!”
事已至此,施玉儿也只能信他, 他有药, 能救沈临川。
他们出院门后并未往石路上走, 而是绕路走后院小路, 施玉儿走在二人后面遮盖地上留下的血迹, 他们还未走出多远,便望见一大队人进了院里,而为首之人,正是那日前来的上官翼。
施玉儿擦了把泪,心中溢满了怒气,又想到沈临川重伤至此,只想将上官翼千刀万剐才好。
白陌找的地方很隐蔽,且走过来需费些时间,等到了位置的时候,沈临川的呼吸已经很微弱,白陌翻出一包裹的药来,先为他止住了血,才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瘫坐在地上,说道:“只要能止住血,就能活。”
施玉儿将血水倒出,又重新接了一盆干净的热水来默默擦拭着沈临川身上的血污,已经哭到双眼红肿成了核桃一般,此时闻言,道谢道:“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只怕现在他已经、已经……”
剩下的话她再说不出口,只默默垂着泪。
白陌的眼中也尽是血丝,他趴在床沿,指尖轻碰了一下床上人的手背,“不用谢我,这本就是我该还的。”
沈临川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稳,白陌望着他,恍惚间似乎又忆起在济州的那年,他捂住唇轻咳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血迹不动声色擦净,“当年在崖州,就是他用这只手将我从锅里拉起来的。”
“五年前,那时候你应该还不认识沈相吧,”白陌看施玉儿一眼,笑道:“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可能才十岁,我那年十三,沈相看见我时,我正被后娘按在锅里,她准备拿我去换隔壁家的肉吃。”
“肉,知道吗?易子而食,我爹死了,我后娘要吃肉,又担心我有病,所以想把我煮熟了再换。”
施玉儿抬眼看他,她默默摇头,那年她父母尚在,且方十二,完全不知崖州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陌轻叹了一口气,“我和你说啊,当年我被救了,没死成,后来被我三叔带了回去,又成了富商,但心里还是放不下恩人,总想着报恩,哪怕见他一面亲自表达感谢都好,但是我看起来便身子骨弱阴气重,还是个商人,故而从来没有敢靠近过,但是如今虽说恩是报了,却并不是我想见到的结果。”
“像沈相这样的人呐,就应该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施玉儿默默拧干帕子搭在沈临川的额上,她也想沈临川能够无病无灾,可是这个愿望似乎太奢靡了一些,从来便都没有实现过。
担忧她太过伤心,白陌将那个空了的小瓶子又拿出来,在她面前轻晃了一下,说道:“这个,我保命的药,千金一粒,且仅此一粒,说它能医死人肉白骨都不为过,你尽管放心,虽然沈相的伤看着是重了一些,但只要服了此药,性命无虞。”
“此药金贵,”施玉儿擦干泪,答谢道:“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叫临川好好报答你。”
“绝对会有机会的,”白陌的话似乎含着深意,他颔首道:“你们就在这儿,我去外面打探一下消息,顺便买些吃食来。”
“多谢你。”
既然此事是有意为之,若是那些人过去后发现沈临川不见了,一定会四处搜寻,在各地派人把守,或许再过不了多久也会找到这儿来,届时又该怎么办……
施玉儿靠在他的臂旁,止不住地抽泣着,一直到小腹开始隐隐作痛,才强撑着坐起身来,她受了一夜的惊吓,又哭了许久,此时早已经疲惫不堪,但心中的担忧却让她无法入眠,脑中清醒,怎样也无法安心。
昨夜那样的事情有第一次,难道就不会有第二次了么……
他们这次逃脱了,那下一次还能这般幸运吗?
种种担忧与疑惑尽数徘徊在心口,施玉儿的目光落到沈临川苍白的面颊之上,仿佛自言自语般,“我早该知道你让我离开是为我好,我就不应该待在这儿一直拖累你。”
沈临川的身上包扎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地方还在往外渗着血迹,特别是左肩上的那一块,许是伤的深,其上血迹最重,但他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缓了下来,只要人还活着,施玉儿觉得,她都能接受。
白陌过了许久才回来,回来时面色很难看,他神色凝重开口道:“城门有重兵在把守,昨日那群山匪的确是冲着你们来的,除了你们周围的几家院子之外,没有其余人家遭到袭击。”
“官府尚未贴出告示,想来应该是不愿大张旗鼓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施玉儿摇了摇头,“他们是觉得沈临川逃不出去,故而才未贴出告示,他们想要瓮中捉鳖,或许再等不了多久就要找到你这儿来,无论躲在哪儿,都躲不长久。”
她话说的不无道理,如今整个营州都在上官翼的掌控之下,若是想要逃出去,难如登天。
白陌叹了口气,将买来的饭菜放在桌子上,“我就住在隔壁,你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需要喊我就行。”
施玉儿没什么用饭的心思,但顾及腹中孩子还是草草吃了两口。
一直过了两天,沈临川都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在这期间,官衙之中依旧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但据白陌所说,这几日夜间巡视的人和守在城门处的人却是逐渐增多了起来。
水落成冰,院子里的一口大缸里装着已经处理好了的鸡鸭鱼肉,还有一些冻货都放在另外一口缸里,院子里没有水井,每日吃的水都是用雪水化开的,这大雪已经连续下了许多许多日不停,院子里的雪一日不铲便要没到膝盖,这儿比济州冷多了。
施玉儿早起时还是如往常般先打水来替沈临川擦洗换药,今日雪落的小了一些,天上露了一些阳光来,不多,但令人瞧着总是觉得心情也好些。
“你都睡了这么久了,再不起来活动一下手脚都要僵了,”她仿佛是自顾自般说着话,“我每日都炖了粥,可你也不起来喝一口,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