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平衡(第2/3页)

王江不以为意。

“师老板不必过谦,自古以来《三十六计》就在那摆着,可真正活学活用的又有几人?”

若说拾人牙慧,市面上的新东西有几个是真凭自己凭空想出来的,不大多还是借鉴了前人吗?

能用就行,管用就行。

一直以来针锋相对的两人突然如此和谐,师雁行竟有点不习惯了。

啧啧,这么一听,好像也挺有道理。

唉,我也觉得我还挺厉害的哈哈。

不行不行,这一定是敌人的糖衣炮弹,坚决不能中招。

她赶紧摆手。

“王老板,快别这么夸我,叫人心里怪发毛的。”

听王江夸奖自己,那效果丝毫不亚于李逵突然要扛着锄头去葬花,太惊悚!

王江一怔,竟哈哈大笑起来。

师雁行被他笑出一身鸡皮疙瘩,瞅了两眼,真诚道:“不过多笑笑还是挺好的。”

之前王江也不知是单纯爱好还是真就心事那么重,不管见谁总吊着个晚娘脸,活像谁欠他三百两似的,整个人就显得非常阴沉。

如今大笑起来,虽然还是不太好看,可五官舒展,那份阴郁就去了大半,瞧着顺眼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明显转凉,但美食城上下众人却干得热火朝天。

王江认识的文人墨客多,便主动请缨,果然找了一位最擅长画型的画师来。

师雁行当场让他画一盘菜。

那画师都懵了。

“画啥?”

自古以画缥缈山水者为上,人物花鸟次之,再者还有画神佛图像的。

可这画菜?!

“小生自知画技不佳,两位掌柜莫要消遣于我……”

他拱手苦笑道。

之前王江来找他时,他就觉得不对劲。

什么叫“不求神似,但求形似”?

自古以来,为世人所追捧的恰恰相反,乃是不求形似,而求神似。

他虽苦练画技多年,奈何总是不得要领,形似神不似,被大家嘲笑外强中干,便是个徒有其表的蜡枪头。

奈何王江给的太多,他直接提着画箱就来了。

可如今再一听,这怎么也不像个正经要求啊?

王江耐着性子说:“我们美食城要画新式菜谱,务必要让客人看了之后便觉香气扑鼻而来,胃口大开,自然要形似。”

那画师一听,原本软趴趴的身形立刻支棱起来,活像原地饱饮鸡血般将胸膛拍得啪啪有声。

“嗨,王掌柜这话早说呀!小生别的不敢说,但论画形,放眼整个五公县从无敌手!”

说罢,果然精神百倍的铺纸、磨墨、调色,眨眼功夫就画了一盘素烤鸭。

王江和师雁行等人就都凑过来看。

“真像啊!”

师雁行退后两步,仔细端详一会儿,又往那个素烤鸭图画的几个地方轻轻点了点。

“在这里加几道白试一试。”

“好嘞!”

给银子的是大爷,那画师天然一份高觉悟,完全不管师雁行这个建议可行不可行,立刻挽起袖子,提笔就往上填。

结果画完之后,众人皆拍案叫绝。

“神了!”

“天爷!方才只觉得像,可总觉得缺点什么,如今看来就像是直接活了似的!”

“哎,有光了,有光了啊,这个鸭子它亮了!”

王江和那画师齐齐扭头去看师雁行。

师雁行清清嗓子摆摆手,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拾人牙慧,拾人牙慧啊,我曾有幸在别处看过几幅西洋油画,他们的画法与咱们中原画法截然不同,但唯有一点:极其活灵活现,其中就经常用白色颜料提亮……”

王江闻言眯起眼睛。

你怎么看过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那画师却喜得抓耳挠腮。

“不知师老板说的西洋画像可在手边,能否容小生一观?”

听这个意思,自己这种画法并非孤立无援?

这冷不丁的,我上哪儿去给你找西洋油画?

师雁行只好顺口安慰说:“也记不清到具体是什么时候看过的了?且也不是我的东西,如今却是无处去寻,不过这画技确实由来已久,在西洋一带颇为盛行。

故而公子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虽不通画技,可想来这世上的道理大多是相通的,就好比这做菜众口难调,大多数人都爱吃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可你也不能就因此说少数人爱的东西是坏的。”

传统山水文人画确实风流好看,但是欣赏那些画需要较高的文学艺术修养,属于阳春白雪。

但所有人都有追求美和欣赏美的资格,总不能禁止下里巴人出现吧?

这位画师的天赋明显点在了写实上。

而且就他刚才的表现来看,特别擅长在短时间内抓住物品的突出特征,明显是有天分的。

奈何一直以来都在走传统国画的道路,分明是以己之短,博人之长,路子走窄了呀!

那画师一听,竟如闻洪钟大吕,振聋发聩,当场呆在原地。

也不知他想到什么,脸上竟红一阵白一阵,一时悲伤,一时狂喜,状若癫狂。

不晓得过了多久,他才骤然回神,慌忙朝师雁行一揖到地。

“姑娘大才,多谢姑娘教我!请受小生一拜!”

师雁行被唬了一大跳,慌忙避开。

“使不得使不得,只不过有感而发罢了。”

偏那画师是个死心眼儿,认定了师雁行是来指点迷津的人生导师,师雁行往哪转他就往哪拜,一时两人现场玩起了二人转。

师雁行:“……”

这他妈什么情况?!

王江也不知哪根弦搭错了,竟站在旁边拍着巴掌笑得前仰后合,活像二逼青年,现场把曾经阴鸷的人设崩了个底朝天。

接下来的几天,那画师废寝忘食地画菜单,简直恨不得吃喝拉撒都在美食城内解决。

到了晚上也不回客栈休息,就随便弄个铺盖卷,要在角落里打地铺。

王江都被他弄得没法子。

“画这些并不急在一时,你又是何苦来哉?”

那书呆子却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师掌柜乃一字良师,我必要虔诚,方能悟出画道。”

王江:“……”

前几天还好好的人,怎么忽然就疯了?

看着那书生年纪轻轻就熬出两个大黑眼圈,师雁行难得有点愧疚,绞尽脑汁把自己所有的西方油画知识储备掰碎了说给他听。

那画师如获至宝,自己也不知从哪弄了个小本本记笔记,一边记一边笑一边哭,一边仰天长啸,只叹前些年都白活了。

最后又拉着师雁行要拜师。

师雁行教人做菜还行,哪儿好意思在这上面开山立派?

“都说了是拾人牙慧,我就是把人家的东西搬过来说给你听,充其量是个二道贩子,当什么老师啊!”

那书呆子却坚定不移的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师掌柜这几样都占全了,有如此不图名利,堪为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