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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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吻, 落在她的额上,不过一触, 便已离去。

他的温度, 自她的身侧离开,夜风惊扰,也将那一点微乎其微的温暖带走。

宋荔晚眼底的泪光, 在冰冷的灯光下闪烁着星星般的明亮。车子已经在她面前停下,她深吸口气,轻轻将泪擦去, 带着笑迎了上去。

原来是阿朝的作业本落在了这里, 还好夜色深重,众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等将弟弟妹妹送走, 宋荔晚回到屋内,却见靳长殊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这里空空荡荡, 又成了只有她一个人的地方。

夜里, 宋荔晚睡得并不踏实, 辗转反侧,总在反复思忖着靳长殊的那句话。

天光微微亮起,她方才勉强入睡, 却又忽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宋荔晚眉心皱起涟漪,挣扎着睁开眼来, 有些昏沉地按下了接听键后, 却只是听到了第一句话, 睡意便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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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门前。

灯光冰冷。

无论什么身份的人, 来到此处,都是同样一张仓皇无措的面孔。医院的墙壁,听过无数比祷告室的圣经更加虔诚的祈祷。

一阵急切的足音响起,长长的走廊尽头,宋荔晚赶来时,等在门口的护士连忙迎了上来,语速极快地告知她说:“你是病人家属吗?他遭遇车祸,现在大出血,情况十分危险。”

“我是病人家属。”到了这种时候,宋荔晚反倒冷静下来,同样很快地回答说,“我是他的姐姐,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你弟弟是RH阴性血,也就是熊猫血,现在医院血库存量不够,你和他的血型相匹配吗?”

宋荔晚一愣:“我……我们不是亲生姐弟。”

护士也愣住了,旋即又问:“那他的父母呢?”

“他是孤儿。”

走廊间的空气,像是凝固住了,温度太低,冻得人几乎颤抖,护士口罩下的脸色难看起来,只来得及留下一句:“临时抽调可能来不及了。”

便转身就往另一边飞快地跑去。

宋荔晚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当她知道,阿朝出了车祸被送来医院时,满脑子回荡的,只有一句话。

原来他真的,说到做到。

他的宽容,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拥有,一切敢于忤逆他的行为,都将受到最苛刻的惩处。

她是意外,是他可以宽恕的罪人,所以一切的责难,都落在了她最亲近之人的身上。

宋荔晚站在那里,几乎摇摇欲坠。

怎么会是阿朝?

她知道阿朝是熊猫血,所以从小到大,都很注意保护他,生怕他会受伤失血。

可偏偏,那无情的阴云,就落在了阿朝的头上。

宋荔晚几乎生出了绝望,有人同她擦肩而过,连番的刺激外加一夜未眠,她终于再支撑不住,如一片零落的叶片般倒了下去。

打斜里伸过来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了怀中,宋荔晚伏在那里,耳中嗡嗡作响,头顶的白炽灯冷得像是一个梦,她缓缓地抬起眼睛,在无数飞舞的彩色雪片之中,望见一张苍白而冰冷的面孔——

往日里,他的面孔也是苍白的,可这一次,却多了几分褪尽血色的病态,面上唯有眉同眼睛,是一色浓墨重彩的黑。

他多么英俊,完美到无可挑剔,却又是那样的无法靠近。

宋荔晚怔怔地望着他,如同陷入无法醒来的梦魇,许久,恍惚地喊他说:“靳长殊,为什么?想要教训我、想要我听话,惩罚我折磨我就好,为什么要动我仅剩的亲人?你拥有的那么多了……整个世界,都属于你,可你为什么,连我仅剩的东西都不放过?”

眼泪无声地沿着她的面颊滑落,她恍若未觉,只是执拗地望着他的眼睛。

冷酷的光中,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唯独能够感觉到,他扶在她身上的手,在听到她说话时,微微有些僵硬。

她很累了,累到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只能这样,很慢很轻地对他说:“如果阿朝死了,靳长殊,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他始终沉默,缄默如凝固的冰山,只是用力地拥抱住她。

她的眼泪,滚落下去,碎成了满地的月亮。

而月亮,也沉沦在无边的苦海之中。

时间一分一毫地过去,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敞开,她猛地挣开了他的怀抱,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身后的他,不敢碰她,只是张开手臂,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免得她太过激动而跌倒。

她却并不知道,只是死死地看向医生,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也许是天堂,也许是末日。

医生终于说:“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

宋荔晚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愣愣地站在那里:“什么?”

医生又重复了一遍:“还好血浆送来的及时,病人被抢救回来了。”

手术室中,刚刚经过手术的阿朝也被推了出来,正闭着眼睛,在床上沉沉睡着。宋荔晚颤抖着手探在他的鼻下,感觉到虚弱而温热的呼吸,轻轻地拂在她的指尖。

她这一生,第一次觉得,原来还有好事会发生,地狱的火光一闪即逝,留下天堂圣洁的光,徐徐地在她面前绽开。

她想要微笑,想要道谢,上帝从来不曾眷顾于她,她以为自己是命运的弃儿,可到底没有对她彻底残忍,并未将她最珍而重之的东西夺走。

“太好了。”她呢喃着,翘起唇角,“这可真是,太好了……”

身后,靳长殊前一步,将软软倒下的宋荔晚揽在怀中。

她的鬓发凌乱,面颊至唇,皆是纸一样的苍白。靳长殊将她打横抱起,抱进了病房中,小心翼翼地放下。

她是大喜大悲,情绪起伏太大,又一日一夜没有休息好,这才脱力昏厥。

百叶窗外,一缕澄净的光落了进来,落在她失了血色的面颊上,柔美而脆弱,仿佛冬日最后一片雪花,轻轻一碰,便要融化在了日光之中。

光阴璀璨,明灭不定,他静静凝视她,如凝视此生唯一的归宿。

门外,赵秘书放轻脚步进来,刚要说话,却被靳长殊止住,等两人出了病房,靳长殊轻轻将门合上,这才示意赵秘书继续往下讲。

赵秘书小声道:“已经查过监控了,朝少爷过马路时,是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这才不小心扑出了斑马线,正好有辆车闯了红灯,这才……”

“这么说,一切都是巧合?”靳长殊的声音淡漠,却又嗤笑一声,“用点脑子,这种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沉重的气压,要赵秘书的头越发低了下去,靳长殊从神情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上次山上,她也是车祸。有人盯上了我的人,我却至今,对他们一无所知。”

赵秘书咬了咬牙,还是说:“或许,这两件事没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