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季声凝在市区的这套住宅,是她从国外读书回来后买的。

她十七岁出国,二十二岁回国,此时季烁已经成人,再回老宅住,总觉得别扭了些。

于是季巍澜出钱,给她在方园买了套大平层。

将近三百平的城市风景房,供她一个人居住,也算是配得上她季家大小姐的身份。

门口的安保系数高,季声凝原以为需要与工作人员说明一番,却没想到了呈言的车径直驶入。

显示牌上赫然写着:业主车辆。

季声凝倒也不吃惊,北青市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方园作为最顶奢的小区,了呈言怕拥有的都不止一套。

据说北二巷那些金贵到令人咋舌的四合院里,了爷也拥有不止一栋宅子。

车辆停在了楼下。

季声凝拿着手包下车,背脊挺直,眸色淡淡的挥了挥手,“谢谢了爷。”

了呈言轻颔了一下首,抬眸看了眼已经全都暗掉的高楼,“几楼?”

“22。”

他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早点休息。”

说罢便开车离开。

季声凝等到车子消失在马路尽头,这才上了楼。

到家已经临近三点。

反倒是睡不着了。

干脆开了瓶酒,窗帘大开,180度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夜景灯火通明。

盘腿坐在电脑前,打开邮件。

陈煜时果然是个夜猫子,十分钟前刚刚把修订稿发到了她的邮箱里。

季声凝回国后,明面上当个所谓艺术馆的主理人,干的就是个花瓶的工作,说起来好听,给季家装点门面的事情。

实际上用了“吟哑”这个笔名,从事文稿翻译工作。

这些年国内几本颇有影响力的文学小说,就是出自她手。

看了眼被陈煜时标注的一片绯红的稿子,季声凝脑壳子一疼,干脆给他打了电话去。

果不其然,“嘟”音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没睡。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陈煜时的声音多少有些哑。

他有看稿子的时候抽烟的习惯,一晚上一包是最基本的。

季声凝以前调侃过他,哪天他死了,心和肺一定都是黑的。

“有点事,才回来,这不就看到了你的批注,陈大主编,你干脆自己翻吧,费劲给我改,都够你自己出一本的了。”

季声凝下滑着鼠标,看着每一个标注,不得不承认,在遣词造句方面,自己还是差了陈煜时一截。

当初自己被他发现走上这一行,主要得益于她对于文字的敏感和细腻,更是因为留学多年,语言地道。

但毕竟不是科班出身,短小的文稿还好,字数一旦拉长到30w以上,就会出现词汇量不足的毛病。

偏偏从去年开始,陈煜时扔给她的,都是大部头的著作。

精彩是精彩,累也是真的累。

她目前翻译的这本,成稿出来,足足有48w字,用了她半年的时间。

上周给陈煜时交稿的时候,还想着可以短暂休息一下,却没想到这个工作狂不足一周就审核完毕。

出版界内卷第一人。

对方轻笑了一声,能听出语气中的疲惫,“我只是批注了一些自己的意见,你还是按照自己的行文风格改,不要被我影响。”

“睡不着的话出来喝一杯?”

季声凝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开着公放,听到他这么说,举了杯碰了一下手机。

“叮”的一声清脆。

“遥举杯吧,累,不想动。”

“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去做了什么床上运动。”

季声凝顿时哑声。

果然是男人,还是海王般的男人。

陈煜时帅,是跟了呈言截然不同的,带着斯文雅致的帅。

金丝边眼镜配上黑色衬衣,站在高校的讲台上代课,丝毫不缺心动的女生。

他女朋友多少季声凝不知道,印象中只是听旁人说过,陈大主编眼光毒辣,从未有过空窗期。

不过季声凝对别人的八卦一惯没什么兴趣。

私生活不影响专业能力,他多花点时间恋爱还省着三天两头跟祥林嫂似的催稿。

季声凝托着腮改着稿,

手机依旧通话中,只不过两个人各忙各的,偶尔碰到有争议的地方,季声凝方便直接开口问他。

这是两个人惯来的交往模式。

陈煜时想来正对着窗外喝酒,应答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悠灵的空旷。

只不过一字一句的,沉稳妥帖,听得季声凝眼皮有几分沉,最后干脆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

“我什么时候交定稿?”

“不着急,书号还没下来,磨一磨。”

“好,那我最近想休息一下。”季声凝关机,把酒杯中的最后一口酒饮尽。

“我听说传釉过两天有个展,我想去看看。”

“这种小事你直接找Macey,没事我去睡了,拜。”

说罢,直接挂了电话。

刚刚在了呈言那洗过了澡,季声凝关了灯,就直接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

她多少有些神经衰弱,入睡困难,以前跟着心理医生弄过些花里胡哨的睡前仪式。

又是香薰又是白噪音,最后发现什么都不如一个纯黑的环境和包裹性极好的枕头。

而现在,大概是头发还没有干的彻底,竟然沾染了了呈言车上那淡淡的雪后雾凇气息,意外的催眠。

季声凝入睡前的片刻还在想着,不知道了呈言能否看在两个人亲密事情的关系上,把这香水的配方送她一份。

季声凝这一觉睡得沉,等到醒来时,已经快要临近中午。

手机里季烁的未接来电还在闪着,不知道已经打了几遍。

季声凝睡眼惺忪着,电话接了起来,随手把窗帘拉开,阳光瞬时洒满全屋。

季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姐,你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你要是再不接电话,我就要冲去你家了。”

“说正事。”

“爸让你晚上回家吃饭。”

季声凝从冰箱里取了瓶冰水,喝了口,人终于清醒了些。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就是一家人吃个饭嘛,不过我透漏一点点,我估计又要催婚。”

这话不用季烁说季声凝也猜到了。

每次回家无外乎就是那些事情。

季家这几年因为疫情的影响,虽然早年铺设的酒店足以支撑,但巨大的运营成本和已经开始落后的酒店布置让季家一亏再亏。

季巍澜从年前就开始考虑转型,算盘自然就打到了女儿身上。

想要扭转这么大的盘子,必须有人注资才可以。

季声凝在圈内内不论是容貌学历还是口碑都是一等一的,前后来递过话的人家都不在少数。

只不过季声凝对应付这种相亲实在没什么兴趣,季巍澜不敢逼得紧,就每次都提一提,企图通过这种方式让她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