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间妖孽

宇辉大厦有人要跳楼。

楼下面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警察和消防都到了。

从上午十一点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

肖明筠也跟着警察在楼顶晒了两个小时了。

而那个万恶之源的严承光,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接了一下电话,丢了一句“关我屁事”,就继续去外地出他的差了。

涂诺上去天台的时候,隔着一扇半开的门,看见一道影子落在门口。

门后,一向文雅的肖副总爆了粗口,“那野种怕过谁?不是因为你,他还能回来横行?”

事关领导家事,涂诺不好直接撞破。

她退回楼道,故意弄出一点动静,门后的人影一闪不见。

涂诺上了天台,警察却没敢让她靠近。

凌静抱着一只装着办公用品的纸箱,两脚悬空地坐在大厦楼顶的边缘,摇摇欲坠。

她的情绪很激动,说除了严承光谁都不见。

美人泫然,楚楚可怜。

那个始作俑者却已经远在百里之外。

涂诺走近一点,看着凌静做着漂亮美甲的手,平静地说:“凌静,上次你在商场抽到的全年免费美甲券送到了。反正你也用不到了,我帮你退掉了。”

涂诺这样一说,凌静明显分神,距离最近的那位警察趁机出手,直接就给拉了下来。

人拉回来了,纸箱却落了下去。

里面的东西飘飘悠悠,蝴蝶一样飘向了百米以下的地面。

凌静在警察的怀里哭得要断气儿,一边哭还一边喊着: “我要见严承光。承光,你在哪里?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呜呜……”

另一边,肖明筠收了手机跑过来。

她着重看了涂诺一眼,冲她点了点头,就向凌静那边去了。

涂诺下了天台,继续去忙她的事情。

在市场部的时候有相熟的同事夸她年纪虽小却临危不乱,很是厉害。

涂诺被他们夸得很不好意思,只腼腆笑着,没有说话。

其实,凌静本来就不是真心寻死,她不过是帮忙搭个拉她下来的台阶。

而且,警察和消防都被惊动了,个人的狗血事件长时间占用公共资源是很不道德的。

涂诺正常的下班时间是下午的六点。

今天组领导都不在,各部门设备运转也正常,难得不用加班。

下午六点半她就已经下班回到了集团公寓,清辉小区。

夏天的傍晚,阳光依然灿烂。

涂诺下了公交车,刚要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冷饮,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大众汽车迎着西边的太阳,正要驶进小区。

那辆大众的车型和车牌号都很低调,保安亭里的门卫却特别殷勤,跑出来站在路旁敬礼目送。

因为,那是宇辉副总肖明筠的车子。

肖副总的性格跟老肖总很像。

行事低调,崇尚简朴,开的车子还没有很多公司中层领导的高级。

不过,她现在没有跟老肖总一样还住在这老旧的清辉小区里,而是搬去了新买的别墅。

这个时间,肖副总过来这边是要说凌静的事吗?

涂诺打开手机日历查了一下。

才发现今天是农历的六月二十六,老肖总肖正宇的农历生日。

涂诺收了手机,迈步走进了便利店。

便利店的冷柜就摆在门口。

她推开冷柜的玻璃门,熟门熟路地拿了一根她喜欢的冰加。

刚要推住柜门,就看见了那一格排列整齐的棒棒冰。

长条圆柱形塑料袋包装的棒棒冰,曾经是涂诺的最爱。

那时候她还在林云县的县直一小上学。

每天一下课,她就跟小伙伴直奔学校旁边的小卖部。

今天吃粉色草莓味,明天是黄色菠萝味,后天再是绿色苹果味,再有白色牛奶味,紫色葡萄味。

每天一根,五个颜色都吃完就到周末了。

下周再接着吃。

六叔说她实在是个笨小孩。

那么多品种口味的冷饮,怎么就只喜欢最普通不过的棒冰呢?

谁知道呢?

她打小就是这样的,笨而执着,性格慢热。

因为脑子慢,心又软,所以轻易不敢去相信什么。

可一旦相信了,认准了,又轻易不会改变。

就像她当年凭借数学仅仅及格的成绩,却下定决心要考林云县最难考的实验中学一样。

没有任何人认为她能考上,六叔都说,她如果考得上,他“米”字儿倒着写。

后来,她付出了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写题写到右手中指骨节变形。

虽然数学还是没能及格,却凭借着总分仅超录取线2分的成绩,考进了实验中学。

初中军训的时候,她最爱的还是棒棒冰。

有一次,因为同学在队伍里说话,她受到牵连,被教官罚在大太阳底下站军姿。

被罚的同学趁着教官不在都跑了,就她一个人还在那里坚持。

就在她被太阳晒到头晕眼花的时候,高中部那边有班级来操场搞体测。

然后,就有一个人走过来,悄悄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那个人好高好高,高到只站在那里,就可以为她遮下一片阴凉。

她晕晕乎乎地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双含着星星光芒的桃花眼。

那个人就是严承光,18岁的严承光。

林云县实验中学年年年级第一的严承光。

荣誉无数,报纸糊墙,实中历史上最有希望摘取市高考理科状元的严承光。

更是涂诺准备仰望一生的太阳。

看见严承光的那一刻,涂诺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严承光……”

他帮她擦擦眼泪,柔声责备,“傻子,别人都跑了,你还在这里干嘛?”

她委屈地抽了抽鼻子,“老师没让走。”

他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往她手里塞了一根她最爱的棒棒冰。

那天,她在那里站军姿,他带着他们班的同学在那里做体测。

他们离得很近,他的影子会时不时地罩到她的头顶上来。

有同学跟他开玩笑,“班长,你离人家小妹妹那么近干嘛?”

“老严你是不是想老牛吃嫩草?”

他拿标尺扔了那人一下,含着笑意的声音说:“别乱说,这我小侄女。”

他是六叔的初中同学,自然是涂诺的叔叔辈。

那一天,凭借着时不时移动过来的那点阴凉和藏在迷彩服袖子里的棒棒冰的凉气,涂诺坚持站完了全程,得以按照正常的时间放学。

而那些偷懒的同学却被罚了两倍时间的军姿,直到晚上八点才允许回家。

放学的时候,她那个在隔壁学校学美术的六叔一如既往有事不能来接她,依然是严承光送她回家。

她坐在严承光的自行车后面,小口小口地喝着已经化掉的冰水。

路上的时候,遇到被严承光大中午拉去做体测的几位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