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眠月看到那灼眼的金色,心中一乱,手也乱了。

那小小的梅花状饰物,一时间从她的手中跌落出去,掉在地上,发出轻轻地一声响。

“哎呀。”兰钰只以为她没拿稳,发出一声惊呼。

江眠月立刻将那耳坠捡起来,烫手似的将东西塞回了兰钰的手中,认真说,“这我不能收。”

兰钰微微抿了抿嘴,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解。

江眠月见她似乎有些沮丧,赶紧解释道,“我平日里很少戴这些的,你自己留着吧,给我也是浪费了,我们相识一场就是缘分,不需要这些虚礼。”

兰钰看着她,“真的吗?”

“嗯。”江眠月点头,转移她的注意力,“快收拾东西,明日便开始上课,课业繁重,到时候没有时间做这些琐事。”

“嗯!”兰钰见她坚持不收,便也不强求了,只乖巧的点了点头,转身将自己东西放回了自己那个小匣子里。

江眠月这回再仔细的看了看她那匣子,上好的花梨木精雕镂空匣,纹饰上镶嵌了金丝,花纹边缘还有精致的白玉饰物,光是那个匣子,便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物件儿。

金耳饰说起来,并不算极为贵重,但也不是随手就能送出去的小玩意儿,她方才注意看了那耳饰上,那梅花还没有半个小拇指甲盖那么大,形状栩栩如生,定是那能工巧匠费时费工的做出来的。

这种东西,一般人家能有吗?

而且看她那半点不心疼的模样,这兰钰……恐怕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

整个过程一旁的尹楚楚都没有出声,只背对着她们收拾自己的书和衣裳,有些冷漠。

兰钰被江眠月拒绝之后,一面收拾行李,一面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一旁的尹楚楚身上。

江眠月正收拾衣裳,刚一转身,便见着兰钰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条锦线缠丝巾,朝着尹楚楚那边去了。

她一时来不及阻止,只感觉事情不妙,兰钰已经出声,带着几分讨好,“尹监生,我可以叫你尹楚楚吗?我们能分在同一间厢房便是有缘,这条缠丝……”

“这位姑娘,女子过五关斩六将来国子监读书不容易,收起你攀关系给人好处那套吧。”尹楚楚冷着脸看着她。

兰钰猛地一愣,缓缓垂下头,眼眸里瞬间盛满了水雾。

“你在这儿哭,还不如快点去填饱肚子回来读书。”尹楚楚看了一眼兰钰,并不看一旁的江眠月,拿了东西便快步出了房门,走到门口,她忽然脚步一顿。

“斋长的职责还有一项,便是要提前去会馔堂为本堂监生领取饭菜。”尹楚楚这话显然是对江眠月说的,江眠月一愣,便眼睁睁看她快步离开了这厢房。

不远处,兰钰在低头啜泣,江眠月缓缓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饿了吗?一道去会馔堂?”

“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兰钰仰头看着她,一双眸子波光粼粼,小脸蛋哭的泛红,活像是个落汤的小猫。

“你这招,在别人面前还是很行得通的。”江眠月温和安慰道,“尹楚楚……她人应该不坏,但是不吃这一套,兰钰你别着急,有些事情,要慢慢来。”

时候不早,江眠月与她说了几句,见她不哭了,便带着她一道去了会馔堂。

会馔堂地方颇大,可容纳一百多人同时用饭,桌椅板凳不少,整整齐齐排列开来。

与另外两堂相比,江眠月这个斋长是到的最晚的,如今整个已经抵达的广业堂监生们都在等她,江眠月连连道歉,赶紧去膳夫那儿去领取斋饭。

只是她快步离开的时候,总觉得周围时不时有奇怪的视线聚集在她的身上,一开始江眠月并没有太在意,只下意识的觉得心中不适。

她猜测也许是因为之前在露台上被祁云峥点名的原因,此时才会被大家所注意。

可是很快,她便发现事情似乎与自己想象的不同。

“……就是她吗?真的假的,没必要吧。”

“两百多两银子呢,近看长得还如此貌美,要是有这样的姑娘这样对我付出该有多好。”

“听她和祭酒大人说话时,还以为是个一心向上的姑娘,没想到眼界如此低。”

那些声音都不大,可却扎扎实实传进她的耳朵里,这些人显然没有避讳什么,故意看她的热闹,以此为乐。

江眠月皱眉朝着发声的方向看去,那些人却瞬间闭了嘴,好好吃他们的饭,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推着木车将斋饭送到广业堂的监生们跟前,各位便自觉领了饭菜,找位置用饭。

最后,她才领了自己的饭,找到兰钰。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兰钰也发现了端倪,“他们好像都在讨论你。”

江眠月心中仿佛压了块石头,不安的感觉蔓延至全身。

她用筷子夹了一块干巴巴的米饭,囫囵嚼着,味同嚼蜡。

“我知道。”江眠月喝了口旁边冰凉的茶水,就着咽下那口干米饭。

“你知道怎么回事?”兰钰问。

“不知道。”江眠月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心中隐隐猜到了罪魁祸首。

她在人群中找到吴为的时候,吴为正在瞪大了眼睛听什么,一面听一面捂着嘴,“真的吗,江……”

江眠月拍了拍他的背脊。

吴为耸了耸肩,有些不耐烦,“我还要听呢……”

“吴为。”江眠月声音不大,在吴为的耳朵里却如惊雷,吴为宽大的身体猛地弹跳起身,转头瞪着她,惊愕道,“吓死我了!”

“借一步说话。”江眠月礼貌地“有请“他跟自己走一趟。

吴为面露难色,但似乎想到了她斋长的身份,犹豫片刻,还是跟着她来到会馔堂的角落。

“什么事?”他眼巴巴的看着她,“我还要吃饭呢,那点饭不够我吃,一会儿还要去加饭,你快点……”

“你不告诉我实情,以后你领饭的时候,我便给你最少的。”江眠月“无情”看着他,心中却想着这斋长的身份,遇到麻烦事的时候,似乎确实是非常好用。

“你,你,你……”吴为欲哭无泪,“你想知道什么?我又不是不告诉你。”

“刚刚他们说我什么?”江眠月立刻问。

“你不知道吗?在你来之前,正义堂有个例监生,姓什么来着……说他来国子监交的银子,都是你给的。”吴为小声说。

“陆迁?”江眠月咬牙问。

“没错,就是这个,他还说,你一直心悦他,是与他青梅竹马一道长大,他本不想来国子监,可你一定要来,而且怕难抵对他的思慕之情,一定要把他也拉来上学,学成的那一日便要成婚。”吴为一面说一面小心打量江眠月,声音越说越小。

江眠月长得虽柔弱,此时脸色发白,目光却仿佛藏了刀子似的,随时可以跟人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