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江眠月心中一惊, 知道自己方才不小心说漏了嘴。

祁云峥身为国子监祭酒,属于文人雅士之流,若说是在他面前吟诗作赋班门弄斧,也就罢了。

可是骑射, 无论从什么角度, 似乎都没有什么关联。

更何况, 祁云峥上辈子,确实在这方面极为擅长。

江眠月有些心虚, 赶紧解释道, “祭酒大人,学生嘴快, 没有别的意思, 也不知您……这么厉害。”

“是吗?”祁云峥缓缓放下手中的弓, “去将那箭取下来。”

“是。”江眠月赶紧小跑上前去,双手抓住那深深扎在墙面上的箭, 却见那箭头尚未开刃,却仍旧扎得极深, 而且上面似乎还有……一只蜘蛛的残躯。

江眠月打了个哆嗦……他这功夫,着实有些厉害。

她双手死死抓住那箭身, 浑身用力,咬牙往外拽, 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那箭也只松动了一些,整个还深深的扎在墙面上,纹丝不动。

江眠月喘着气, 看了祁云峥一眼。

祁云峥快步上前, 将手中的弓递给江眠月。

江眠月伸手一接, 手猛地往下一坠……这也太重了,她方才看祁云峥拿起来,明明那么轻松。

她看向祁云峥,却只见他缓缓出手,修长的手指握住那箭身,单手用力,便听那箭身悉悉索索的松动了不少,瞬间被他猛然拔出。

江眠月惊叹一声,转头看向墙面。

只见墙面上露出一个小小的洞,整个墙面居然差点被整个洞穿,好在这国子监的墙面倒是没有什么偷工减料,厚度不错,没有洞穿过去。

否则若是崔应观恰好站在这个位置上,被一箭洞穿,岂不是要魂归西天。

“祭酒大人太厉害了。”江眠月舒了口气, “只是在屋内还是有些危险。”

“是啊,屋内确实不便。”祁云峥顺势开口,“那明日你何时有时间,去骑射场等我。”

“啊?”江眠月一时反应不及,见他垂眸看着自己,登时领悟过来,赶紧开口道,“多谢祭酒大人,学生自己先练练,若是有什么不会的……”

“骑射一事。”祁云峥果断的打断了她的话头,“开始的那段时期尤为重要,若是姿势有偏,后续纠正也很是麻烦。”

那倒没什么关系,毕竟姿势动作都是你教的。

江眠月咽了口唾沫,将这句话咽了下去,缓缓点头,“多谢祭酒大人指点。”

祁云峥便直接将时间定在了明日的傍晚,江眠月连拒绝的话都来不及说。

“那学生明日用完晚饭就去西厢房拿弓箭……”

“不必,我会将东西拿去,你不必管。”祁云峥打断她的话,轻声道。

“好的,劳烦祭酒大人。”江眠月赶紧应声。

这之后,他便与她说起那奏报的改动,二人坐在桌前,祁云峥面容温和,又极为耐心的将奏报的惯用写法与她说了一遍,并将他批改过得地方一点点说与她听。

“这儿虽然有误,但不必改动,皇上给你御撰金笔,要的并不是如朝廷命官一般规规矩矩行事。”祁云峥手指落在她的奏报上,受伤的手掌还缠着棉纱,江眠月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还未好吗?

祁云峥倒是并不关注自己的手,只专心与她说明此次奏报所要与圣上表达的意思,江眠月频频点头,目光却总是被他的手所吸引去。

有一段时间了,这伤怎么还未好。

等到说完,江眠月将那奏报收好回去修改,站起身来时,目光却仍旧落在他受伤的手上。

“怎么?”祁云峥察觉到她的目光,开口问。

“没,没什么。”江眠月立刻将眼神从祁云峥的手上移开。

祁云峥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猜到她在关注什么,声音温和,“伤口好得慢。”

江眠月抿了抿唇,缓声道,“祭酒大人,要不要找刘大夫看看?若是严重了可不好办。”

“无妨,总是忘了换药罢了。”祁云峥轻描淡写。

江眠月心中一怔,她知道他日日忙碌,那手上的伤,他独自一人换药也很是不便,忽然有些不忍心似的,脱口而出,“祭酒大人不嫌弃的话,学生可以日日过来帮您换药的。”

祁云峥手指微微一滞,喉结微动,整个人却像是僵住了,久久没有开口。

江眠月见他如此,也不接受也不拒绝,不免担心自己是不是又冒犯了他。

想到自己那日在车上对他的……某些无礼之举,江眠月心中一乱,赶紧道,“祭酒大人应当不用学生……”

“怎会嫌弃。”祁云峥立刻打断了她的话音,声音带有几分压抑,他垂眸,睫毛在面容上投下一小块阴影,“只是耽误了你上课的时间。”

“不妨事的。”江眠月想着可以课下来帮他,不过是换药罢了,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那学生现在就帮您换上。”江眠月轻车熟路的拿来换药的小匣子,摆在他的面前。

祁云峥喉结上下滑动,看着她略显放松的情绪,呼吸沉了沉,“总是麻烦你。”

“都是学生应该做的。”江眠月抬眸,轻轻朝他笑了笑,“祭酒大人平日里为了监生们辛苦劳累,还时常替我操心,学生无以为报,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算是对祭酒大人的一片心意。”

心意?

祁云峥看着她轻轻地拆开他手掌上裹着的白棉布,眼眸一深。

什么心意?

他终究是未开口,却看着她打开那白棉布的一瞬,手指猛地一颤。

“祭酒……大人。”江眠月几乎不忍心看那伤口,“您,您的伤口怎么又裂开了。”

“这手惯用。”祁云峥慢条斯理,仿佛此时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伤口,而是别人的,“时常裂开,无妨,总会好的。”

江眠月咬了咬唇,心中不忍,手指极为轻柔的替他擦拭那裂开的伤口。

他都不知道疼的吗?

这伤口裂开几次,以比前几日看时,居然还裂的更深了,他居然没有半点感觉似的,该如何还是如何,仿佛那裹在手掌上的白棉布是摆设。

祁云峥看着她眼眸中流露出的淡淡心疼之色,忽然手指一颤,竟是缓缓撇过头去不去看她。

江眠月见他如此,心中一颤,以为自己弄疼他了,手指上的动作更加小心轻柔。

她却不知,此时祁云峥眼眸中的笑意着实是掩藏不住,刻意隐忍之下,还是容易露出端倪,只能撇过头去,不给她看见。

……

天一日冷似一日,寒风吹得厉害,清晨,江眠月终于拿出了压箱底的袄子,穿在宽大的斓衫里头,整个人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比平日里看起来多了几分喜感与喜庆。

兰钰比她裹得更厉害,看起来像个白白的大绒球,她不仅在里头裹着袄子,脖子上还围了兔毛的围脖,整个人白白净净的一小只,看起来着实是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