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谢容景态度阴晴不定,很是多变,本以为这次也是随便变变——谁知过了半个月,还是那副“我们不熟”的老样子。

对方似乎在很认真的冷暴力虞穗穗,不止拒绝了冰凝珠,还退回了让牛执事帮送的灵液。

牛执事一心想完成大小姐的吩咐,送了不止一次,结果后两次甚至连谢容景的人都没见到,直接被关在了屋外。

“就是这样,大小姐。”牛执事兢兢业业禀报道:“要不属下帮您小小地教训他一下……”

他没敢再说什么过分的话,事实上,他心中有个若隐若现的猜想。

大小姐该不会是看上了这魔种吧?!

想到她对谢容景格外照顾,两人时不时在北峰成双入对出现……牛执事觉得很有可能。

毕竟大小姐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而姓谢的恰好有张好皮囊,很适合骗骗少不经事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女修。

牛执事小心翼翼地观察大小姐的表情,只见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语重心长道:“老牛啊,千万不要对他动手。”

虞穗穗这算是难得的替牛执事着想。

主要是动手也不一定能打过他。

牛执事暗道:果然如此!!

猜想变成了现实,他决定日后更加谨言慎行,不说这小魔种一句不好。

牛执事可不敢对大小姐的感情问题发表意见,更不敢真的给人当爹。

反正横竖都在天照门内,大小姐总归吃不了什么亏。

都是这条路过来的,牛执事感慨。

眼前大小姐蹙眉沉思的模样,完完全全就是要恋爱的前奏——还是暗恋。

可怜牛执事活了两百多年,还要为新领导的早恋操碎了心。

更遗憾的是:虞穗穗完全没get到他在感慨什么。

她只是在想,看来不得不去亲自看看谢容景了。

哎......本来还想再休息一两周的。

“还有什么需要属下效劳的吗?”牛执事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虞穗穗再次摇头,牛执事算是个好用的执事,因此她的态度也很和蔼:“我下午自己会去北峰一趟。”

牛执事:......

这可不兴去啊!

根据他本人的人生经验,男人嘛,或多或少都是有点贱的。

姓谢的虽是魔种,但他同样也是男人,与其主动示好,不如晾他一段时间,等对方先低头。

他忍不住委婉道:“属下认为,大小姐您不如晚些时候再去。”

虞穗穗抬头看天上险些晃花人眼的太阳,深以为然:“你说的有道理。”

外面日头这么大,这个世界又没有防晒霜,若是被晒黑,可惜了原主这张清纯小白花的脸。

“那我黄昏时再去。”她说。

牛执事:......!

大小姐这是拿定主意要去了,他默默闭了嘴。

谁知还未到傍晚,太阳逐渐被浓云覆盖,院中的树叶被风吹得乱哄哄摇摆,霎时下起倾盆大雨。

雨下得又密又急,如流水般哗啦啦从云上往下倒,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雨势渐小,只剩濛濛雨丝轻飘飘落下。

这种天气,很适合出去走走。

虞穗穗失去了摸鱼到傍晚的理由,打起精神前往北峰。

下雨天的花田看不见谢容景的身影,一大片只剩叶子的绯光花垂头丧气,喝饱了雨水还是蔫蔫的。

虞穗穗撑着伞,在他住所的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

没有反应。

在她犹豫是再敲几下还是再等等时,房门突然开了。

谢容景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缎袍,腰间一根暗红腰带,墨发以同样颜色的系带束成一个高马尾。

“有事吗。”

他的嗓音并无多少温度,宛如身旁略微冰凉的雨。

她看向谢容景,后者无可无不可地回望过去。

他的表情淡淡的,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像打开门看到门外什么都没有,那种平静的疏离感。配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更添几分凉薄。

两人间隔着一步之遥,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距先前相比,好像变化确实有些大。

摸不着头脑的虞穗穗:“是这样的,我又找到了一本阵修的秘籍,带来给你看看。”

虽然是让牛执事去藏书阁找的。

谢容景静静听完,没有伸手接竹简。

他的视线渐渐聚焦,仿佛某种危险的冷血动物,一点点从虞穗穗举着秘籍的手向上爬,一路游至脖颈。

怎么这么冷?虞穗穗没来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现在明明是夏天啊。

一定是因为下雨天的关系,她摸摸自己的手臂,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件外套披在身上。

“你也多穿点。”她边低头系着领口的系带,边顺嘴提醒谢容景:“越是大病初愈的人越要注意身体,更何况你的病估计还没好透,小心别着凉了。”

谢容景一直没接她的话,盯着她光洁嫩白的脖子,漂亮的桃花眼弯起,内里的瞳仁仿佛黑得能滴出水来。

“若是就这样死了,岂不是更好?”

他轻轻开口。

虞穗穗呆了一下:“......我觉得不太好。”

她还以为谢容景有自暴自弃的自毁倾向——大多反派在小可怜时期都会有,觉得自己爹不疼娘不爱,做什么都不顺,全世界都针对自己。因此就会绝望、会黑化、会在“好想毁了这个世界啊”和“人间很好,下辈子不来了”之间无缝切换。

总而言之,就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虞穗穗不怕谢容景在沉默中爆发,反正他本来也该爆发。

她怕的是对方一个想不开,提前自己把自己都给刀了,来个我鲨我自己。

按照谢容景行事不羁的作风,她觉得这很像对方会做出来的事。

这可不行。

虞穗穗不擅长安慰人,但她明白:在一个不想活下去的人面前,对他说天有多蓝花有多香火锅有多好吃……基本上是没什么用的。

如果有用,那十有也是对方给你面子,装作被安慰到来让你放心。

她灵机一动,拉拉谢容景衣袖。

谢容景反应极快,反手捏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就如同她的人一般温暖而脆弱,能被轻松握住。

仿佛不费力气就能折断。

虞穗穗又有了那种被冷冻的肉包裹着的感觉,她更冷了,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想到寻死觅活的大反派,还是安抚着用另一只手拍拍他。

“谢容景。”虞穗穗组织了一下语言:“你有什么冤屈,我帮你伸;有什么仇,我帮你报;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我也都和你一起。”

她总结:“我永远站在你这里。”

为大反派找到一个活下去的动力,顺便提醒对方:人不止可以在沉默中灭亡,还能在沉默中变态。

这样,他总不至于自己刀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