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娘子的嘴是我咬的(三更)◎

李怀叙迈着沉重的步伐, 终于转回到前头的大殿四周。

偏殿前,恰好有两道清瘦的身影, 鬼鬼祟祟地关门打算溜走。

他站在廊下, 突然就顿住了脚步,也噤了声,既不打算去惊扰她们, 也不打算去叫住她们。

他只是等公孙遥带着蝉月彻底走了, 才尽量放轻脚步上前,推开那扇刚阖上不久的偏殿大门。

偏殿里供奉着的人不少。

济宁寺这个地方, 山明水秀,人杰地灵,自前朝修建以来, 便一直是皇家都十分青睐的佛之圣地,是以, 一直以来, 都有不少的人家喜欢把家里亡人的牌位供奉在此处, 以求灵魂的安宁。

他在密密麻麻的牌位前走过,一个一个名字仔细看过去, 终于见到这一张“生母江氏”的牌位, 在其面前立住。

这里的香是刚换上的,牌位前摆的东西也是最新最好的, 甚至这块牌位,都刚被人擦过,泛着恍若崭新的光泽。

他沉默着,在偏殿中良久没动。

而公孙遥一路脚下生风似的赶回到原先那间禅房, 就怕李怀叙会早早地在那里等她。

结果居然是李怀叙仍旧不在。

她问门口守着的护卫, 他们说他是自下午出去后便一直不曾回来。

如今这个天色, 还不回来,他是又躲到哪里去喝酒了,还是跑到什么地方疯玩去了?公孙遥有些着急。

适才寺中已经敲过了酉时的钟,再过不久,便该是宵禁时刻了,他若是还不回来,他们便该赶不上回去的城门,要被困在这济宁寺了。

虽说她在济宁寺住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但与李怀叙一道,她终归还是有些不自在。

正当她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人的时候,李怀叙又不知从哪自己冒了出来,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一瞬被吓到,差点摔跤。

李怀叙眼明手快地赶紧扶住她,大掌扣住她的五指,将她牵回到屋里。

“连走路都这么不小心,以后我若是不在娘子身边,我家娘子究竟该怎么办啊。”

这人说话总是没个正形。

公孙遥嫁给他不足两天,便觉得自己已经把他的脾性都摸透了。

她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只简单道:“你不在的这么多年,我不也好好地活过来了?没得谁离了谁便会活不下去了,你少自以为是。”

李怀叙笑:“娘子心性豁达,为夫很是满意。”

“你少贫嘴。”公孙遥又回头嗔他,“你下午这么长的时间,都去哪里了?如今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我们今夜即便是下山,也赶不及回到城里了。”

“那便不回去了,今夜我便陪娘子在山间野趣,看青灯古佛。”

“如今外头夜里这么冷,有什么山间野趣?”

公孙遥嘟哝着,摸了摸自己略有些单薄的衣裳。

适才她这一路走回来,便觉得晚风有些凉飕飕的,并不适合出门游玩。

“所谓山间野趣,倒也不一定是要出门欣赏。”李怀叙瞥了眼她,将她又继续往床边带。

公孙遥心思单纯:“那是什么?”

他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把人往罗汉床边引。

这下公孙遥即便是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抗拒地开始想要甩开李怀叙的手,却为时已晚,小腿肚抵着并不算高的床沿,被人以压倒性的姿态三两下便制服在榻上。

只是寺庙里的床榻,并不如家里的软和,她倒下的那一刻,只觉得自己是从身到心都尤为难受。

“李怀叙!”

她一本正经地瞪起了人,在明示着自己的不满。

听她居然不喊李风华了,李怀叙觉得还有些新奇,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将自己的两条腿也搬上榻,跪在她的两侧。

公孙遥觉得这个姿势简直危险到不能再危险,心下警铃大作,费尽了力想要推开他,却掰不动他分毫。

“我劝娘子还是少挣扎的好,少些挣扎,便少些痛苦……”李怀叙挑眉冲她笑了笑,双手明晃晃的,已经开始往自己的腰带里伸。

“李怀叙,你不能这样,这里是寺庙,是佛祖面前……”公孙遥着急道。

“佛祖面前杀生都有人常做,我不过是佛祖面前为你上个药,佛祖能把我怎么样?”

李怀叙好笑地看着她,晃了晃刚从腰带里掏出来的一个巴掌大的药膏,叫公孙遥立时傻了眼。

他只是……他只是……只是想为她上药吗?

她怔怔的,有些不敢相信,脸上一时火辣辣的,觉得有些疼。

可是她好像也没有哪里受伤,需要上什么药?

她迟疑着,心思百转千回间,李怀叙便已经拧开了那个药膏盒子,手指抹了一点油光锃亮的无色膏脂,摁在了她仍旧有些裂痕的嘴唇上。

她终于安静了。

沉默地感受着他的手指在自己唇瓣间辗转来回,觉得还是有些羞耻。

脸上的热意自从升腾起来,便再没降下去过。

好容易挨到李怀叙替她把药膏抹完,她长长地松一口气,以为自己就此解脱了的时候,李怀叙却又摁住了她,与她映着床头的烛光相视。

“娘子适才那般激烈地不让我动,是觉得我会做什么?”他饶有兴致地问。

“……”

这种问题当真有必要问吗?

此刻公孙遥脸上已经烫的跟煮熟的鸡蛋差不多,根本不想再搭理他的话。

他只能自言自语,自己慢悠悠地叹一口气:“哎,我家娘子总是心事太重,不信任人,你但凡跟为夫一样,什么事情都想开一点,我保证,你会过上天上人间一般的日子。”

“我年纪轻轻的,还不想升天。”

公孙遥认真地眨了眨眼,认真地回答他。

李怀叙默了默。

“可战战兢兢过一日也是过,高高兴兴过一日也是过,这人过日子,不就图个痛快吗?如今趁着咱爹还在,他还是皇帝,咱们不可劲地玩,难道要等我那几位皇兄继位,再想一切终于都结束了,我们终于可以开始肆意享受人生了吗?那倒时候咱们惹祸,可就没人管了。”

公孙遥实在没有一日能忍住不瞪他:“你不要到处惹祸不就成了?”

“可我不痛快呀!”

是你的痛快重要,还是往后的命重要?

公孙遥再次被他气到说不出话。

果然男人都是惯会骗人的东西,她想,这人昨日还在她面前低声下气说他知道错了,今日竟又来与她灌输这等想法,妄图她与他一同耽于享乐,不计前程。

她烦躁地推了推他,想要他从自己面前离开。

可李怀叙不让。

“对了,还有件事,白日里一直想找机会同娘子说,却总是被打断。”

他悠哉悠哉,这回是真的动手开始解自己的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