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没多久, 马车在一家酒楼门口?停下来。

许是侍卫早就来知会过,掌柜的连忙出门相迎。

“贵客莅临,是小店的荣幸, 还请公子?下马。”

裴沅祯掀袍下车, 沈栀栀也跟着下去。就听见掌柜热情地跟着介绍:“天字号雅间已经为?公子?准备好,膳食是咱们这最出名的清炖金钩翅、碧萝鸡,还有花雕鲥鱼。得知公子?从京城而?来, 鲥鱼特地吩咐厨子?油炸金黄,用京城的百花酿加以焖炒......”

裴沅祯上楼梯, 挥了?下手, 侍卫立即上前将掌柜的拦住。

“我家公子?喜清净,尽快摆膳就是。”

“哎哎哎,小的这就吩咐。”

澶州富庶,因水系发达, 商业繁荣。且此处土地肥沃,田地硕果累累,被誉为?大曌东南粮仓。

全国各地来来往往的商人出入,这里的酒楼自然也是最豪华奢侈的。

沈栀栀瞧着一大桌丰盛得叫不出名的菜品, 真是大开眼界。

她站在一旁殷勤地服侍裴沅祯用膳,暗想,尤小姐不来真是可?惜了?。

许是沈栀栀服侍得好, 裴沅祯赏了?她半桌子?的菜享用。

裴沅祯这人除了?嗜甜, 对其他吃食并不讲究, 沈栀栀夹什么他吃什么。一大桌的菜也就动了?前面几碟的筷子?, 是以沈栀栀自己也吃不完, 还想着打包回去也给其他人尝尝。

她从跑堂那要?了?个食盒,正美滋滋地打着包呢, 外头就突然传来阵嘈杂。

随即有人脚步乱哄哄地跑下楼。

她朝裴沅祯看去。

裴沅祯吃饱后闲散地仰靠在椅子?上,缓缓摩挲手上的玉扳指。

似乎外头的动静与他无关,又似乎外头的动静与他有关。

很快,侍卫在外头禀报:“大人,陈公子?携宁二公子?前来闹事,另外还有澶州府衙的官兵。”

侍卫说:“酒楼已经被官兵团团包围。”

裴沅祯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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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半个时辰前。

陈公子?受辱咽不下这口?气,当即找到与他志同道合的表兄宁珲来帮忙。

宁珲是澶州知府正妻之子?,颇有嚣张的资本,二话不说就用私权去府衙调了?一队官兵,誓要?为?表弟出口?恶气。

然而?一行人到了?码头时,得知裴沅祯不仅没逃,反而?大摇大摆地下船来酒楼吃饭。于?是,又马不停蹄带着人来围酒楼。

此时此刻,陈公子?和宁珲在酒楼门口?叫嚣。

“阉货孙子?!有种你出来!今日若是给爷磕头认错,爷还能让你死个全尸!”

裴沅祯的侍卫冷漠而?平静地站在门口?,看陈公子?就像看个傻子?。

陈公子?无所觉,他额头绑着纱布,嘴角肿胀,模样?滑稽。

“阉货孙子?,你莫不是怕了??呵!现在知道当缩头乌龟了??表兄......”他转头对宁珲道:“咱们别?跟这狗杂种客气,冲进去打死他!”

宁珲虽然平时犯浑,但?人却不傻。原先?还气势高昂要?为?表弟讨公道,可?此刻瞧着门口?站着的侍卫,个个下盘结实都是顶级的练家子?,心里也开始狐疑起来。

难道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听表弟说其长辈在皇宫当差,万一是皇上身边的人呢?

皇上虽然被裴首辅禁锢,但?潜龙也有出渊的时候。此时得罪,日后恐怕没好果子?吃。

他思虑再三,犹豫不决。

那厢陈公子?不满意了?,挥手让自己的奴仆带刀先?冲进去。

事态一触即发,两?拨人在酒楼大厅交战起来。容不得宁珲多深思,不得不让官兵也加入战局。

酒楼大堂刀剑相击,人群抱头鼠窜,一片鬼哭喊叫。

沈栀栀在二楼雅间听得胆战心惊。然而?再次看向裴沅祯,却见他仍旧漫不经心。

像是在等什么人。

楼下的打斗持续了?约莫一刻钟后,突然停下来。

澶州知府阴沉着脸站在大堂,盯着不成器的外甥和儿子?,眼冒怒火。

“蠢货!”他上前就是两?个嘴巴掌。

打得陈公子?一脸懵:“舅父,你居然打你最疼爱的外甥?”

宁知府不想理?他,转而?去看自己儿子?宁珲。

宁珲此时也清楚自己犯了?大错,心下后怕不已。

他跪下来:“爹,儿子?......儿子?糊涂,儿子?听说表弟被人欺负所以才......”

“你可?知你得罪的是何人?”

“爹!”宁珲昂脸,神色慌乱。

宁知府重重叹了?口?气,指着两?人:“给我滚回去思过,不得我的命令不准出门!”

于?是,两?刻钟前还雄赳赳的两?人,此时灰头土脸地出门了?。

宁知府望向二楼,理?了?理?衣袍,忐忑走上楼梯。

片刻,侍卫在门口?禀报:“公子?,澶州知府求见。”

“进来。”裴沅祯开口?。

宁知府进门后并没见到裴沅祯面貌,而?是隔着一座屏风窥得他朦胧的身影。

他对着那身影跪下:“大人,下官教子?无方,闯下滔天大祸,下官领罪。”

裴沅祯:“坐下说话。”

“哎.....”宁知府忙起身,就近坐了?下来。

也不敢坐全,屁股只挨着三分之一的椅子?,恭恭敬敬问:“大人此次秘密来澶州,有何示下?”

浸淫官场多年,宁知府可?不像那两?个小儿那般无知。裴沅祯先?是设计让他们得罪自己,此时再轻飘飘饶恕卖他个人情。

可?裴沅祯的人情岂是那么容易还的?

裴沅祯还未说话,宁知府就已经冷汗涔涔了?。

他等了?会,就听裴沅祯开口?道:“确实有一事要?你去办。”

“大人请说。”

“你澶州治下富庶,我此来便是要?你筹备十万石粮。”

“十万石?”宁知府脸色白了?白,为?难道:“大人有所不知,澶州虽富庶可?米粮皆在百姓手中。且去年的粮税都上缴了?户部,眼下澶州凑不出这么多来。”

“能凑多少?”

“最多......”宁知府算了?下,道:“最多三万石。”

“大人也清楚,”宁知府继续道:“眼下秋收未至,即便是已秋收结束,催缴粮食也得要?些时日。况且......”

他小心翼翼觑屏风后的人,问:“大人此来要?粮可?有户部的票拟?”

“没有。”

“这就更难办了?。若是下官现在私下把?粮给了?大人,年底户部催缴,下官上哪筹粮去呢。”

屏风里,裴沅祯冷笑:“宁崇元,你入仕二十载,倒是越来越懂官场扯皮了?。”

宁知府一惊,立即跪下:“大人,下官这些都是实话啊。”

裴沅祯道:“你澶州境内没有,就不知去别?处借?”

“我听说你妹婿在畈城可?是首富。陈家富甲一方,区区十万石粮又算得什么。”

宁知府听得抹了?把?汗。

都说裴沅祯狡诈,果真如此,竟是在这里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