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京郊湖畔画舫上, 歌舞喧耳。

谢芩质朴青袍、戴斗笠,等在岸边。

过了会,一只小船行来, 船夫问:“客官买鱼吗?”

“青鱼三斤二两六钱, 少一钱不要,多一钱也?不要。”

“好嘞,客官请上船。”

小船朝着画舫而?去, 到了地方,唱喏一声:“买鱼的贵客到。”

一个护卫过来, 将人领上画舫。

谢芩压低斗笠, 穿过舞姬们?,踩着长?绒银花地毯而?入。

少顷,停在降色纱幔前。

纱幔内隐约坐着一人,他摇了摇警铃, 顿时,室内的舞姬们?退出去。

“你倒好雅兴!”

谢芩冷笑?了下,掀帘入内。

那人缓缓倒茶:“风声正紧,你见我?有何事??”

“裴胜的一双儿女被裴沅祯带走了。”

那人手一顿, 随即将茶放在他面前。

“那又?如何?他们?见过你的脸,顶多只是把你招供出来,但你在裴沅祯那已经不是秘密, 还怕什?么?”

“你恐怕不知道, 裴沅祯一直在找杜梁志的另一半账本?。”

那人停下。

“当初我?刺杀杜梁志时, 他透露账本?在裴胜那。”

“你是说......裴胜把账本?交给了他一双儿女?”

“正是, 不然我?为何要从裴沅祯手中劫走他们??”

“你如何得知?”

“裴胜老奸巨猾, 他儿子?却并不聪明,诈一诈便知。只不过小兔崽子?也?清楚那账本?是保命的东西, 如何也?不肯说藏在哪。现在他们?落在裴沅祯手中,若是裴沅祯得到账本?,那你我?这些年谋划恐怕要前功尽弃了。”

默了默,那人问:“所以,你想从裴沅祯手中夺人?”

“夺人多费劲?你我?联手,杀人。”谢芩说:“只有人死了,账本?就变成了永不能见天日的秘密。”

.

七月中旬,天气越发?热起来,裴沅祯跟沈栀栀的婚期也?渐近。

除了首饰,沈栀栀还得做一批衣裳,纤衣阁的绣娘这些日忙得不可开交。

这日,沈栀栀在纤衣阁挑选花色布料,没多久,时菊进来说裴沅祯在楼下等着了。

沈栀栀探头从窗户望下去,门口?果真停了裴沅祯的马车。

她问:“他何时来的?”

时菊笑?道:“等了快一个时辰,大人原本?不让我?说,但我?瞧着大人等了这么长?时间,还是跟你说一声。”

沈栀栀点头:“好,我?知道了,再选两个花色我?就下去。”

纤衣阁的生意不错,今日来这订做衣裳的夫人们?很多。

其中就有一对夫妻,丈夫陪妻子?来选花色,许是等得久了些,不大耐烦了。

他拉开车门,吩咐小厮:“天这么热,你进去问问夫人还要多久。”

“是。”小厮立马跑进去,没过多久出来说:“爷,夫人说还得一会。”

那人撇撇嘴:“此?前也?说一会,但一炷香过去了,还是一会。”

他下车,边拿袖子?扇风,边跟旁边一同等妻子?的人抱怨。

“女人就是麻烦,做件衣裳都得挑三拣四,我?这都等快半个时辰了。”

那人道:“你等半个时辰算什?么?”

他指了指前头的马车:“瞧见没?那是首辅大人的马车,已经停在这快一个时辰了。”

“......”

默了默,他讪讪上车,继续等待。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沈栀栀才从里头出来,一上马车便歪头打量裴沅祯:“你等许久了?怎么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裴沅祯低头看奏章,说:“无碍,并不耽误工夫。”

须臾,他提笔标注了几?处,然后放下。

“午膳你想吃什?么?”他问。

沈栀栀认真想了想。

但还没等她想出来,侍卫就匆匆赶来说:“大人,不好了,有刺客闯水东巷。”

裴沅祯一顿,歉意地看向沈栀栀。

沈栀栀立即说:“你有事?快去忙吧。”

裴沅祯点头,当即下车,骑马离开。

.

水东巷是裴沅祯关押重要证人的地方,这里守卫森严,寻常人不敢乱闯。

然而?今日突然硬闯,想必来的人存着灭口?的决心。

裴沅祯赶到时,院内已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地上躺了许多人,死的死伤的伤。

“人呢?”

“大人,”侍卫说:“他们?进地牢发?现那对兄妹不在便立即撤了,罗统领正带人往西边追。”

当即,裴沅祯也?追了出去。

水东巷是他做的局,暗暗放出消息裴胜的儿女关押在此?,目的就是为了引谢芩露面。

没想到,谢芩真的露面了。

而?且,若是他没猜错,谢芩不要命地来杀那对兄妹,想必他们?身上有重要的东西。

他顺着踪迹追过去,到了城外一座破庙。

侍卫副统领罗昶见他过来,上前行礼:“大人,属下追到这的时候,他们?的行迹突然消失了。”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他们?人不多,却皆武功高强。其中一人是谢芩,另一人......”罗统领犹豫不敢说。

裴沅祯沉声:“何人让你遮遮掩掩?”

“大人,另一人属下跟他过了几?招,武功路数跟大人极像。”

裴沅祯一震。

武功路数极像......

“大人,我?们?还捡到了这个。”

罗统领递给裴沅祯一支箭:“适才属下差点就要抓到那人,但关键时刻,从他袖中射出了支箭,属下躲闪间,被他逃了。”

裴沅祯盯着那支箭,浑身血液凝固。

.

另一边,谢芩等人匆匆撤回了间茅草屋。

他脸色沉沉:“裴沅祯狡猾诡诈,我?千方百计打听又?安插人手,这才摸到水东巷。”

“竟不想......”他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暗恨:“这是他做的局,早就等我?钻进去。”

“也?不知那对兄妹被他关在何处,如今打草惊蛇,再想灭口?恐怕就难了。”

他见旁边的人一直不说话,且面色惊惶,蹙眉问:“怎么了?一个侍卫统领就把你打怕了?”

那人缓缓摇头:“我?失策了。”

“什?么?”

“适才与那侍卫统领交手,不小心将袖箭射出去。”

谢芩一惊:“你暴露了!”

.

裴家老宅。

空旷的庭院里,四处幽静,只廊下挂着稀疏几?盏灯笼。

裴沅祯坐在槐树下饮酒,雪白槐花花瓣落了他满身。

过了会,一个身影出现在廊下,那身影渐走渐近。

在裴沅祯跟前停住。

“二哥,你邀我?来有何事??”

裴沅祯头也?未抬,示意道:“坐,喝一杯。”

裴沅瑾坐下来,笑?道:“这还是二哥第一次邀我?喝酒,以前都是我?邀二哥。”

裴沅祯递了杯酒过去,淡淡问:“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

裴沅瑾动?作顿了顿,说:“是大伯出殡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