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第2/3页)
缪柳缓缓抬起头。
外面天已经亮了起来,宫理在这个只有灰模的小房间里,看着万城那雾霾的蓝色天空中,粉红色的日出从楼宇的缝隙中先染上浓烈的色彩,将无数整齐排列的玻璃窗照成金色的鳞片,在无数的车辆尾气、路边摊热汽与匆匆的行人头顶,天还是义无反顾的亮了。
缪柳的眼睛像是地面上破碎的水洼,映着无数个小小的金红的清晨太阳。
“孩子,你还好吧!天呐,你把自己衣服都弄脏了!”
旁边一个来汉堡店吃早饭的老太太,衣着有些朴素,只点了个豆浆和薯饼小口吃着,看到了痛哭流涕的缪柳,忍不住伸手递上了几张有点皱巴巴的餐巾纸:“……你还好吗?哎呀,衣服上都是油,你、你回去先用洗洁精搓一下再洗,否则会洗不干净的!”
缪柳这才注意到指缝流下的酱汁油水滴在自己的衣服上,她才呆呆的看向那个递纸巾过来的老太太。
缪柳忽然踉跄着从凳子上起身,将没吃完的汉堡一扔,撞开汉堡店的门,落荒而逃!
道路上已经有些行人,缪柳避之不及,跌跌撞撞,油乎乎的手抓住自行车的把手,跳上自行车,发疯一样往家里骑车。
眼前脸侧到处都是警告的弹窗,或者是给她造成疼痛的惩罚,她却在疼痛中愈发清醒,渐渐冷静下来,当自行车骑到公寓楼下时,缪柳深吸了一口气,宫理听到她口中低声念叨着一句话。
一直重复着。
声音太小了,宫理听不太清。
“……一切都是虚假的,只有……是唯一的真实……”
她推开了公寓的大门,洗干净了手与脸,脱下高跟鞋,将衣服叠好,而后朝床铺躺了下去。
与此同时,小格子间里的缪柳缓缓苏醒,投影画面渐渐缩为小小一块。宫理看到座舱里形象是个小火柴人的缪柳长吐出一口气:“哦,太好了,T.E.C.时间。就是这段时间都白干了,希望不要关禁闭啊……”
……T.E.C.?!
宫理发现外头有许多人都没结束工作,这似乎是一个给他们喘口气的休息时间,一部分结束工作的人离开座舱,开始四处乱转,彼此聊聊天放松一下。
为什么叫这段时间是“T.E.C.时间”?
火柴人缪柳起身,然后就看到了盘腿坐在地上的缪星,她吓得尖叫一声:“谁!”
宫理的二次元大眼镜和缪柳的豆豆眼,大眼瞪小眼,望着彼此。
缪柳似乎皱起眉头,开口道:“核心管理员-2053?难道是来惩罚我的?”
宫理站直身子:“不是。我是缪星……或者说是被你认出来的假缪星。”
火柴人缪柳一下子起身,看着她,然后尖叫一声用力朝宫理撞过来:“你跟过来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是整容成缪星的对吧!姐已经死了对吧!!”
宫理的馒头手推在她的火柴肩膀上:“别喊!我是泽田昂带过来的,你不信任我还不信任你哥吗?”
缪柳:“果然她死了果然她——”
宫理的馒头手塞进了她简笔画的大嘴里,她叫也叫不出,宫理:“你先听我说,别叫行吗!我也很烦!”
……宫理花了点时间,才在小格子间里简单讲了讲事情。
缪柳也盘起火柴腿坐在地上,眼中或许含着泪,有些不可置信的哽咽道:“我姐姐真的已经死了……我看电影里的那个缪星也是你假扮的?哥哥是怕父母伤心,才带你来哄我们?然后也是你给我们续费、给哥找到新工作的?”
宫理点头:“我不是有意要顶替她身份的,只是我也有些身不由己。”
缪柳眼睛弯了弯:“我懂……谁会自愿顶着完全陌生的身份活着呢?咱们都是打工人。而且……你去参加奥黛尔的节目,我看了。谢谢你。”
宫理有点不明所以。
缪柳却吸着鼻子,声音闷闷的:“谢谢你替姐姐说话,谢谢你替……我这种人说话。我不讨厌你。”
缪柳沉默了片刻,又歪了歪头:“可、可你现在头顶的核心管理员是怎么回事?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称呼——”
恢复了工作记忆的缪柳,还是快言快语的性格:“而且你怎么进到这里来的,没有被审核培训获得工作资格的意识,是来不到这里的!”
宫理直接伸出自己的馒头手,再次一把捂住了她简笔画的嘴:“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我都已经跟你讲了这么多了!”
缪柳虽然很芥蒂缪星死的事情,但泽田昴的信任和她之前在家中的相处,让她很难讨厌这个假缪星——她想了想,点下头:“你问吧。”
宫理:“一、你怎么看出来我是假缪星的?”
缪柳:“性格还是不大一样,而且看电影的时候,我就感觉那个演技不太像了——这部电影其实没在游玩区上线,是我在现实世界跟同事一起去看的。然后我就试探了一下,塞拉斯·唐,是姐姐最讨厌的主持人,我说你以前最喜欢他的时候,你竟然没有反驳。”
宫理深吸了一口气:“果然,亲人是瞒不住的。”
缪柳耸耸肩:“或许瞒住爸妈不难,上次休眠三个月苏醒之后,他们就更迟钝更陌生了。就是……缪星死了,哥哥他真的是、孤单一个人了……”
宫理:“不还是有你们吗?”
缪柳觉得荒唐的大笑起来:“哈!你别逗我了行吗,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我和爸妈早就死了,骨头都是在沙墩镇被烧成渣埋的。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现在跟你说话的‘东西’,至少瑞亿拖着让法|院几十年也没能定义我们的存在到底算是什么。”
缪柳真是被逗笑了,她之前在家中伪装的活泼天真,在此刻才展露出符合她真正年龄的成熟:“这世界有许多的事情我都搞不懂,我都不明白,但我只确认一件事,就是我早就死了!”
宫理望着她,想到她吃汉堡、她在晨光中骑自行车,她在老奶奶的善意中落荒而逃,还有她此刻振聋发聩的“我早就死了”。
宫理看了看投影小屏幕里睡着的女性面孔,轻声道:“其实我有点害怕,怕你做的是更……”
缪柳笑了一下:“你是说当性|爱机器人或者是当上流社会人人能吃的交际花吗?那很赚钱的,很多男的挤破头了要干,在培训时,他们下限低、对各种污言秽语显得无感,而且也更懂男的,所以少有女人能竞争得过他们。”
宫理觉得有点没想到,但也很合理:“我听说好多网络上的那种主播,都是男扮女,甚至还有这样去卖的……”
缪柳耸耸肩:“赚钱的行业哪怕是做鸡他们也会抢的。不过有时候确定了工作,不是轻易就能换的,有些人他们已经变了。”她笑起来:“他们已经在这份工作中,从心理上变化了,他们能感觉得到恶心与恐惧了,但他们也换不了工作。或许大部分女的能意识到这种性|服务工作的可怕,所以就中途放弃培训,只有他们才傻乎乎的想着‘躺着赚钱’,一头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