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一只加更君

◎出手豪宅,端王相请◎

今日, 因为钱三娘、方家娘子的案子,薛放才叫嚣了一阵儿,说一个男人需要被女人护着, 实在无能。

可惜杨仪没有旁听。

杨仪垂首,默然片刻道:“不管如何, 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慢慢起身, 却又一阵头晕。

隔着小桌几, 俞星臣微微欠身。

却又知道自己贸然伸手, 只会换来她的拒绝。

打量她如纸苍白的脸色, 俞星臣不禁说道:“倒也不必逞强,你的身子务要保重。”

他的训诫,还有点金玉良言之意。

他的关心, 杨仪却觉着刺耳。

舌尖是薄荷跟冰片的冰凉气息散开,杨仪起身:“多有叨扰,告辞。”

俞星臣欲言又止。

外间小连赶忙入内, 扶着杨仪出门。

灵枢见他们走了, 才忙提醒:“大人, 已经过了时辰了。”

俞星臣肩头一沉,向外出巡检司门口, 竟见杨仪并没上车。

在她前方, 还站着几个脸熟的人。

其中一人看见俞星臣,忙笑着行礼:“三爷。”

俞星臣认得是俞鼐那边的一名管事, 走到跟前诧异地问:“可是有事?”

那人道:“不是为三爷来的。三爷这连日忙碌, 也不回府, 自然不知道, 多亏了杨侍医妙手, 大老爷的身子极有起色……”他含笑回头看了眼身旁的杨仪, 笑道:“今日大老爷特意命我前来,请杨侍医再给看看,确认是否除了病根,只是怕杨侍医不肯赏光呢。”

杨仪方才出来,就遇到俞鼐的人,杨仪听说请她,只当要往俞府去,哪里肯答应。

俞星臣不动声色地问:“大老爷在哪里请杨侍医?”

那人道:“在崇文街。”

俞星臣倒也有点意外,略一想,他转向杨仪:“大老爷一把年纪,虽多谢妙药回春,但体质虚弱,或有调养不到的时候,令人忧心,何况其身症候,也须得医者亲自过目,才能断定到底是否是真的好了。”

杨仪先听说是在崇文街,而不是俞家。又听俞星臣说的字字在理。这倒是中了她的心事。

毕竟杨仪只给俞鼐开了药,后续如何,她一概不晓得,到底还得诊过之后才踏实。

于是才答应了,俞鼐的管事向着俞星臣哈哈腰,这才领路去了。

俞星臣目送马车离开,想到杨仪每每对自己的那种疏离淡漠,不由叹息。

灵枢则问道:“大人,崇文街那里,不是有……”

俞星臣点头:“大伯父如此安排,自有用意,也许……”

灵枢想问他怎样,俞星臣却一笑:“走吧。”

杨仪随着那侍从到了崇文街,在一处宅邸门前停了。

崇文街临近皇城,若论起地段,甚至比杨家的位置都要金贵,正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杨仪本来猜测这里也是有什么茶楼之类,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原来是一处宅子。

门楼不很大,飞檐翘角,两侧立着抱鼓石,青石回文的台阶。

里头听见动静,早知道他们来了,忙打开门,请了杨仪入内。

迎面一堵青砖垒砌的影壁,中间不知是砖雕或者什么,一丛栩栩如生的莲藕荷叶图,下方水波荡漾,有水鸟浮于波上,色泽古雅,朴拙可爱,意趣横生。

杨仪不由多看了几眼。

绕过影壁,进了二门,眼前豁然开朗,竟是颇大的一处内院。

两侧有游廊、厢房,厢房门口各栽了两棵紫薇花树,粉色的花朵开的正好,引来无数的蜜蜂绕着上下翻飞,令人眼前一亮。

再向前,才是正房,一色的合瓦清水脊,坐北朝南的青砖大屋,上明下暗的雕花木门,门前栽着石榴树,看得出那树已经有些年头了,枝干粗壮,虬然古朴,微微盘曲,茂盛如伞的枝叶之间已经结了若干玲珑翠色的小石榴。

在正房的两侧又有耳房,看这个构造,这应该是三进的四合院落,后面就是罩房。

杨仪见这宅子虽说不很大,但整洁雅致,隐隐气势非凡,加上又在崇文街,心里就猜测这是俞鼐的一处别院。

而在正房正厅中,杨仪见到了俞鼐。

屋内一色的粉白墙,水磨青砖,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

正中靠墙的紫檀木桌,上放着贡瓶,插着两支孔雀翎跟拂尘,墙上是一副五代关仝的关山行旅图,野趣盎然,雄伟高峻。

底下两侧,是雕花镶理石的太师椅,再往下,厅内旁边各有两把圈椅,中间放着小茶几。

俞尚书身着驼色的织锦缎长袍,头戴压金线的乌纱忠靖冠,就坐在关山行旅图下方的一张太师椅上。

看到杨仪进门,俞鼐竟站起身来,随和可亲地笑道:“杨侍医,贸然相请,还望勿怪老朽冒昧。”

杨仪知道他一品大员,身份不同,何况又是长者,竟这样相待,倒是叫她过意不去。

忙躬身行礼道:“老大人,您不必如此,晚辈当不起。”

俞鼐道:“请坐了说话。”

杨仪在他旁侧下手落座,有丫鬟奉茶,白瓷茶碗,茶盏悄悄地搁在桌上,一声不响,动作极稳而利落。

杨仪欠身,端茶浅浅啜了口,茶香四溢,清甜可人。

俞鼐方道:“上次承蒙杨侍医给老朽看诊过,听星臣告诉后也颇吃了一惊,起初并不敢轻易服用,后来……倒真是兵行险着。”

杨仪道:“愿再请老大人脉。”

俞鼐连连点头:“最近虽说好的多了,但有时仍觉着气虚乏弱,偶尔有冷汗,不知怎样。”说着把手伸了出去,拉起袖口。

杨仪垂首听了会儿,听出原先困扰他的那病根确实已经下了,脉象稳健,虽有些弱,只因俞鼐毕竟年纪颇大,需要后续补益,倒不是大问题。

她便道:“痼疾方去,正是恢复的时候,并无大碍。”

“当真?”俞鼐望着杨仪,眼中却透出忧虑:“可日前请了太医院林院首诊脉,林大人说,酒制大黄还是药性太猛,虽然说去了病根,难保又伤害了肠胃……会有后遗之症啊。”

杨仪大为意外:“这、林院首当真这么说?”

俞鼐点头道:“不信的话,你问他就是了。”

一语方罢,就听到一声笑,竟果真是林琅自里间走了出来。

杨仪忙又起身见过。

林琅笑微微地,在杨仪对面落座,不等她问,主动说道:“杨仪,这倒不是我危言耸听,俞尚书的体质太虚,你用酒制大黄,就如同派了个将军去闯关夺隘,虽然说一路畅通无阻,但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就等于伤害了元气,以后能不能恢复过来……尚且难说,怕埋下隐患是真。”

杨仪向来尊敬林琅,可林琅这会儿说的话,倒像是有点针对自己了。

她不想说的难听:“林大人……怕是太过于关心俞大人的病情,有些太患得患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