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难思量

◎舂麦会◎

陈延闲下来之后, 糖坊要暂时减员,人员流动比较大,茵茵又开始频繁加班。

搞得陈延感慨, 二人如牛郎织女,你忙我闲, 你闲我忙, 只有偶尔才能踩鹊桥相会啊。

茵茵事忙, 陈延在府内, 便一点也不放松对小月儿的看顾、问候, 虽然照顾她的都是姜府的家生子、老嬷嬷,但老父亲的心,总是各种担忧。

今日下值, 他匆匆回府,准备陪着女儿用饭,就望见在府内的连廊之下, 不足他腿高的小黑炭正在廊边哼哧哼哧地投球。

估计是投了很久, 黝黑的脸上都泛着几分红了, 陈延看着,不自觉蹙起了眉。

他皱眉走来, 一旁带着的老嬷嬷连忙过来解释, “老爷,投球这事儿是夫人吩咐的, 如果小姐要投便让她投。”

陈延:?

这听着, 里面还像是有什么故事一样, 他问:“这是怎么了?“

许是听到爹爹的声音, 小煤球终于肯歇会儿了, 她偏过头, 圆溜溜的眼睛望着陈延,“没怎么!”

虽然年纪小小,但咬字和表达都很清晰。

不愧是我的女儿,陈延心头立刻浮起蜜意,等再过两三年,就可以给女儿启蒙啦。

“没怎么是怎么啦?”他蹲下身逗女儿,“一直在这里投球不累吗?”

“哼。”她怪里怪气跺脚,“才不累,娘都能投,我也要投!”

这话,算是解释清楚在这里努力的原因了,陈延叫侍女端了些水过来,自己喂小月儿喝了点水,用汗巾帮她擦了下汗后,她便继续开始了自己的投球之旅。

小小的、木制的光滑圆球说重不重,那小桶在她前方两步的位置,她肉嘟嘟的脸沉这,因着年纪小,这样故作‘严肃’的样子可爱极了。

陈延欣赏着她一下又一下,纵然不进球也不气馁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许久,也许是小黑炭终于掌握了投球的技巧,那小木球总算是不负所望飞进了桶子里。

他看见她双手握拳,原地起跳,眼里乍然现出的光芒像极了她的娘亲,嘴边咧出的傻笑……

这个笑绝对不是像他!

他想着,嘴角扬起,勾出一抹笑,然后闺女像是小炮弹一样,冲进了她的怀里,“爹,球!球!”

“爹看见啦。”他捋开小黑炭黏在额头上的刘海,“月儿真棒。”

“棒!”她举起小拳头。

因为女儿这边耽误了一些时间,陈延决定等她洗完澡再吃完饭,这边人刚捞出来,那边说是很忙的茵茵鲜见地提前回了家。

一家三口难得的坐在了同一张桌上吃饭,菜色不错,茵茵食量不大不小,她先用完饭,吃饱后,小孩儿就有点困倦了,嬷嬷抱着她去了隔壁房间睡觉。

陈延才在席间聊起她今日下午那‘极有恒心和毅力’以及‘胜负欲’的样子。

茵茵嗯了一声,“她是这样的,什么都爱争个先,不过很有自知之明,做不到的事就不坚持。”

觉得自己能做到的,真是怎么都不放弃,茵茵嘴上说着嫌弃,神态确实自如的宠溺,“真是个小娇娇、精灵怪儿。”

“真不知她是像了谁。”陈延轻叹了一声。

茵茵倒是仔细想了一下,“反正这点不像我。”

“也不似我。”陈延从进学开始,就不是勇争第一的人,不过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点还是有些像的哦。

二人在这里对比女儿肖母还是肖父,茵茵突然冷不丁来了一句:“那可能是像我爹!我娘说过我爹的事儿,我感觉月儿有点和我爹一样的执著。”

这一句话,立刻让陈延把老泰山的脸安在了女儿头上。

陈延:……

不可说不可说。

总觉得有些不美妙呢。

提起远在京城的姜定修,茵茵忽然叹了口气,眉目间略有些忧思,“不知道我爹和娘如今在京城如何。”

百理路远,虽然他们偶尔能收到来自京城的平安信,但车马很慢,信件往往不能及时来回,再加上这样的距离,陈延一行总是报喜不报忧,茵茵便也忧心,京中父母也同他们一样,报喜不报忧。

这,京中风波诡谲。

不过近些日子里,朝中邸报关于变法之事温和了许多,朝堂的变动应当不会太大?

再者来看,岳父当了这么些年的天子近臣,人老成精了,应当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籍此宽慰茵茵,茵茵也只能轻点头,“只是不知何日能回去。”

既然外放了,回去便不止回去二字,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便是为了安一方百姓,求一方政绩,那至少要2到3个任期,可能是六年,可能是十年,或者更久。

这是一个谈起来会有些伤感的话题,陈延刚在想怎么规避这个话题,姜茵茵自己就又燃起了满满动力。

“既然不知何时能回去,我们来都来了,定要把事做好,让我爹他们看看,我们是有所思所望所想之人!做一番事业来!”

妻子所承之望与他十分契合,陈延眉眼柔和,满目缱绻,应道:“对,我们要好好做出一番事业来。”

“令百理,枯木出新芽,繁华遍地,百姓乐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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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

权利的中心,波斗总是很多,同陈延猜想的一样,变法之风的确停歇了一会儿,一条鞭法,也的确温和了许多。

但再温和,它也是一把架在世家头上的刀。

现下叶尚书还在家中丁忧,叶系一脉在京官中稍高一些的,也就是叶问一人。独木难支,陛下见此,却给了他极大的宠信。

姜定修闻弦歌而知雅意,也随上意给了叶问许多关照。

可饶是如此,他还少沧桑了许多,岁月与磨砺,终于带走了他身上如玉公子的气息,曾要走清流之路的叶问,身上也多了几分带着血色的凛冽。

但走上这条孤独、覆满荆棘的路,叶问并不后悔,只是有时会觉得愧对妻儿。

“明明承诺过,要让你与孩儿过上好日子……”叶问搂着秀秀,有些疲惫道。

“说什么呢,我觉得这样很好。”秀秀对变法也有自己的见地,“为民谋福祉,敢于当先,再说了,我们有吃有喝,哪里过得不好了。”

京城的生意做不成,秀秀已经差人去江南做了点生意,虽然路途远,传信有些不便,但这是一场成功的开始。

“再等等。”叶问攥住秀秀的手,“等明年,爹就丁忧回来了,暂看爹回来之后是什么位置,若于上,我们便可急流勇退了。”

他在清流学子中的名望已经到了一个小极限了,能做的也到了,若有新刀,陛下也有意再扶新人了。

“那时候,我们就和二弟一样外放,寻一山清水秀之州府,一展抱负。”

“好啊。”说话间,秀秀将目光投向南方的位置,喃喃道:“就是不知道康弟他们在百理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