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君意

◎圣意从不可违◎

秋日的燥热总算要过去了, 百理不是个爱下大雪的地方,一点点的雪花自空中飘飘洒洒落下,混着点雨, 就意味着一年里最寒冷的时节要来啦。

以往,这样的季节是很难过的, 但现在不同啦。

如今这日子富足, 冬日里, 谁家里不备碳备粮呢!

连最讨厌冷天的孩子们也逐渐喜欢上了这么季节, 因为冬日连着年, 生活富足之后,过年不再是一个符号,而是一种仪式感。

大人们会为孩子们准备压祟钱, 做满满一桌子的年夜饭,孩子们的兜里被小糖果和零食塞满,街边的各种店铺里, 红艳艳地、锣鼓喧天。

这样的热闹, 谁能不爱呢?

年夜里, 知府府的门内与门外是两样的世界,门外, 百理府百姓自发地将自己亲手制作的灯放在陈延的家门口, 算作祈福。

没有人来规整过这些灯,但它们非常整齐, 一排一排, 而且不知道是哪个人传出的小道消息, 说陈延最爱吃豆花, 所以很多祈福的灯上都画了一碗小豆花。

偶尔, 人们在放下灯后会在门口停留一会儿, 静立着,随后和小孩子们说着什么,懵懂的幼童们摇摇摆摆,最后于门前磕了个响头离开了。

那暗黑夜色中摇曳的灯光点点,一眨一眨,仿佛天上的明星。

陈延不太喜欢大家这样,但在当世,开诚布公拒绝这些、说这样做的百姓不好,是极伤人心的,是以,他只叫管家和府衙中人年夜前多在这里巡一巡。

今年,他和茵茵还有小月儿在府内的阁楼上往外看,这孩子已经见过门口灯若繁星之景了,并不意外,只问:“爹,你知道外面的灯可以亮多久嘛?”

“不会太久。”陈延知道贡灯是百理府的一种习俗,算是祈愿、祝福,这灯若是送到水上,里面的蜡烛会多放,让它多亮一会儿,然放在他家门口的,基本一盏茶的时间就会黑掉,“亮太久,恐有火灾。”

说话间,门口的灯海,好像就缺了一角,小月儿哇了一声,“原来真的亮不了太久。”

陈延笑笑,搂着她,妻女皆在身侧,他空出一只手紧握着茵茵,二人一起望着京城的方向,年前,陛下已差人送来一封信,语气还同先前一般,但字里行间,已透出极‘思’陈延之意。

不断回忆起他当初在农事司、在户部的改革之事,说他是国之肱骨,走到哪里,都有‘点石为金’的奇行,是以,不该停留在一个地方太久。

岳父之猜测,已成真了。

陛下先发信,定是想他自己接轮子,毕竟,不在官场的茵茵都知道,他于百理做得正正好,此刻陛下将他调离,根本毫无理由。

且,若强将他调离之后,继任者没有将百理管好,那么一切后果留言,岂非还要落到天子头上。

但若是他‘自请’回京,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是他自求,愿离开百理,陛下是蒙恩‘准’他回京。

个中事,甚至不能深思,因为细思极恐。他沉于思忖之中,手不自觉紧握,很快,一股同样温暖、坚定的力量回握了他。

作为一路走来与陈延并肩之人,二人的默契,无需言语,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爹、娘!”

拉丝的眼神被童声呵欠打断,月儿方才在看灯,消停了一会儿,见楼下的灯灭了许多后,她揉揉眼睛,“看什么东西必须要站在这里看哇,我有点冷、有点困了。”

冬季,高台之上,的确冷风呼啸。

二人连忙抱着小月儿下了楼,进了屋子,炭火烧得足足的,温暖令小孩儿愈发困顿,缠着陈延讲了两个故事之后,她终于睡着了。

女儿的呼吸声均匀响在耳畔,夫妻二人才有了真正空闲的时光来商讨明年之事。

“陛下这样讲了,调令会如何下来呢?”

“还是不等调令了。”陈延微顿,思索道:“若我无所表示,调令年后就到,太赶了。”

陈延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了妻子听,“不若如此,来年,我便因‘体弱’而生了寒症,百理潮热,不利于养病。”

他话及此,茵茵皱眉,“不可,你病了,便请旨回京……”

除非是真的太医诊治,不走就会危及性命,其他的,病了就要走,岂不是把自己的性命凌驾于黎明百姓之上?

陈延是一个文官,落这样的事,恐怕对名声有瑕。

“确实不好。”但,细数种种不好之后,却也发现,“但不好的另一面,有种种好处。”

“已经如此了,名声有瑕陛下恐怕会更加放心,且,我一称病,便可以稍微自行决定回京的时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安排后面的事。”

他把里面的门道解释给茵茵听,茵茵抬手:“我懂,我知道。”她只是看着单纯,长在姜家,她又不是傻白甜。

“我只是觉得,陈延你这样……好累。”好辛苦啊,想要治理一方,好不容易平了下,还要平上,“还要称身体不好。”

这样的理由给出去,回京之后至少也要再病个一两年,不说将来对前程如何,就是不忿。

明明高台上的天子才是始作俑者,到最后,陈延却必须对他感恩戴德。

“欸。”茵茵话还没说完,陈延便轻捂住了她的嘴巴,“茵茵,天高地远,我们议一议他尚且无妨,但隔墙有耳,又快回京城了,还是不提他。”

茵茵也不是纯意气用事的人,听陈延这么说,轻哼了一声,“不说他了。太气人了。”

炭火劈啪作响,门外,风吹着门板,发出细小的声音,安静了许久,茵茵看着陈延平静的样子,才问:“百姓如何安顿,你已经有数了吗?”

“有了些想法,但还比较凌乱,不知道如何跟你说。”

茵茵:“我也不是着急要你说,定神,有想法了便好。”她的手轻放在他的肩上。

夜已经深了,烛火明灭下,妻子担忧他的样子映入眼帘、映入心中。

也许认真的是一种很喜欢逃避的物种,在工作上无能为力、受人操控,陈延沉寂的内心,就忽然想感受另一种快乐了。

他推了一下茵茵,妻子回望他,却发现他的手滑至的自己的脖颈处那块软肉。

这是多年夫妻心照不宣的床/事默契。

茵茵很快起身把小家伙抱去了隔壁,奶嬷嬷们也在守夜,很快迎上来把小主子安抚了,木门作响,她推开那扇房门,就猝不及防被人压在了床上。

陈延甚少这样激烈,茵茵被他这样一弄,还起了几分性质,也跟随者他的节奏动了起来。

热烈交颈、汗水自起伏的浪潮之中喷涌出来,他和她内心的郁燥在摩擦、像白光闪过无边无际的快乐中,缓缓化成了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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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过完了。